“噗——哈哈……好!好雅興!”
老頭有住處,是在滿覺攏附近的小山坳裏的草棚裏。從西湖走過去可不近,因此兩人走到地方的時候,天已經黑透。
“你來得不是時候,要是□□月份,這裏都是桂花樹,這人走著路、也好象帶著股香味道。嗬嗬,人家是采菊東籬下,我呢,是賞桂西旁邊!哈哈!”
棚子裏滿是黴變腐朽的氣息,連同不會清潔整理的老頭身上散發的味道,讓桑瑪有些坐不住。
“老先生,你是念了不少書的,為何不去考科舉?”聽他彈的琴就知道。
“哼!我家先祖,曾經中過大明朝的狀元!所以從我祖父那一輩起,就不食滿人的俸米!”
“寧願挨餓?”
“哈哈哈,我有幾位叔祖都死在揚州、嘉定,你說,我這個晚生小輩,還有臉去侍奉那什麼滿人主子嘛!”
桑瑪輕歎。她酒幾乎沒喝,也不碰髒碗裏幹了的白麵,隻飲水壺裏討來的剩茶水就白饅頭。
老頭頓了會,“我說,姑娘,你這年紀、這性子……真可惜了,若是男子,說不定能跟我的祖先們一樣出息!”
“出不出息的無所謂,”她一點不在意他看出自己的性別,因為她的頭巾早鬆脫了。不過這老頭子既然是念古人書的,連男女之防也無……還是自己太男性化,讓他沒有意識到?“隻要做自己能做的、想做的,吃什麼用什麼的都無妨。”
“嗬嗬嗬嗬……”老頭子暗啞地低頭咳嗽著、一邊揮揮手,“你……還是快些離開吧!你不是我們這一類人……走吧……”
他的咳嗽有些不對勁,不過桑瑪沒太在意,隻是將自己“分得”的那一大把錢幣偷偷放在柴門邊上,“我在門邊留了條子,您明天起來看一下吧。”
“好……好……”
老頭似乎有些醉了,樂嗬嗬地拉來床黑糊糊不知道什麼填塞的被子,蒙頭就睡。
桑瑪走出氣味難聞的小屋子,到得冰冷的室外,頓時覺得空氣清新、頭腦清醒。
自己終究過不了平民那種單調的忙碌生活,更無法忍受單純的貧窮與落魄!
……
她沉溺於憂思無法自拔,直到很久想到抬頭看看時才察覺異狀:
屋外有人!一人、二馬,而那個人正跳著腳在薄薄的一層積雪上原地跳躍取暖。
“湯四野?你在這裏做什麼!”
“龍老大!”這小子樂顛顛地跑過來,還耍寶似的摔個屁股墩。“屬下一直老老實實地守在外頭望風——”
“什麼望風!又不是偷東西!倒是你,怎麼跑這裏來了?!”
桑瑪冷下臉。
“老大,是王爺給了我一筆銀子,讓我出門找。可我又不知道您去了哪,大家夥兒也追丟了您的影子……我就想,您既然南下好幾個省,就肯定要路過杭州。而您以前就講過好幾回要看看三潭映月、斷橋殘雪……然後屬下就一路打馬揚鞭地過來,在斷橋這裏等……”
桑瑪瞠目結舌。他就這樣守株待兔?這算不算傻人有傻福?!
盯著他看了會,看到他臉色發白時桑瑪開口了——而且非常溫和:“你等了多久了?”
“不久,不久,還不到一個時辰。”
這麼久了啊!
桑瑪抬頭望向黑夜中被烏雲遮去的月,“找個地方吃點熱的東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