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黃無限當山額,宿妝隱笑紗窗隔。齊筱玉輕輕地吟著詞,仿佛並沒有注意到眼前男人的存在。
“看來你把閑暇時間都用在吟詩作對上了。為什麼不讓自己忙碌一下呢?這樣可以忘記很多事情。”逢小山坐在她的對麵,眼神裏流淌著純澈的愛憐。
“忙碌和閑暇對我來說沒有區別,因為我總是很明確地知道自己該做什麼。雖然別人都認為我的生活很空虛很無聊,但我自己卻有著詳盡的計劃。”
逢小山輕聲地歎息,說道:“需要我幫忙嗎?”
她眨了眨眼睛,臉上的笑容淺淺的,仿佛少有波紋的湖水,說道:“明明是你找我出來的,為什麼要問我有什麼需要你幫忙?”
“你終於肯見我了。你辭職都快半年了,一直都不肯和我聯絡,一切還好嗎?”他的聲音裏充滿了落寞和蒼涼。
“我過得好不好還能逃過KGB的法眼嗎?”
逢小山忽然轉移了話題,“說實話,我不得不佩服你在這件事情上的處理方式,我被你嚇到了。”
齊筱玉似乎並不驚訝於他剛說的話,幽幽地回答道:“你早該想到的。”
逢小山歎息,長長地歎息,他發現自從認識了這個女孩之後,自己就經常莫名其妙地長籲短歎,“我一直很好奇,這麼多年,為什麼甄月對你始終那麼真心真意,為什麼她一點也感覺不到你對她發自內心的冷漠和仇恨?”
她鼓起腮幫子,作包子狀,笑得很可愛:“她的自負和驕傲本來就隻有我一個人可以容忍。但這並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她之所以一直由衷地認為我是她的好朋友,是因為她滿心懷著愧疚。十歲那年,她把快要淹死的我拋棄了,當她知道我沒有死的時候,她深切地意識到自己該補償些什麼。大概起初她還以為我會因為那件事情憎恨她呢,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發現我從未再提過那件事,也從未表現出對她的任何恨意。她開始感動於自己的善良,她救贖者的價值在我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體現。在她看來,我的存在更體現了她的那顆慈愛之心。”她的笑容始終很燦爛,坐在咖啡廳的沙發上,手捧著一杯熱摩卡,像是在和朋友嘮家常,“你知道在冰冷的水庫裏可以看到什麼嗎?我仿佛看到了一道光,一道淩厲明亮的閃光,它刺痛著我渾身每一個細胞,比冰寒的水流還要讓人難以忍受。我以為自己會在下沉的過程中一點點麻木,但實際上我的感覺卻越來越清晰,我的感覺與視覺脫離,無論睜開眼還是閉上眼我都能深切地感受到某種愈加明顯的疼痛。後來的某一瞬間,光突然消失了,我在想,‘啊,我終於死了。’可就在這個念頭閃過的時候,我的手臂被人緊緊地抓起,我又活了過來。我知道瀕死體驗並不是用最深的絕望之類的詞語就可以形容的,但我相信那時經曆的絕望是很多人都沒有經曆過的。那一次事件給我的心靈造成了很大創傷,但那僅僅是溺水事件本身而已,與甄月無關。我並沒有因此多麼恨她。但後來的某些日子裏越來越多的事件躍然紙麵,我那已經結痂的傷痕蠢蠢欲動進而瀕臨裂變,鮮血也企圖衝湧而出,那些卻都不是我可以控製的了。”
他認真地傾聽著,頓了一下,說道:“我知道這一切給你造成了很大的傷害,但仇恨並不能解決所有問題。”
“是嗎?可是我並不打算解決所有問題。我總是留有餘地的。我知道顧亞寧將會成為報複計劃的開始,所以我勸過甄月不要和他在一起,但她還是一意孤行地不聽我的勸誡。我知道如果他們兩人結婚將會發生更可怕的事情,所以我告訴她如果不選擇顧亞寧,我可以為她找一個更適合她的善良男人來做孩子的爸爸,她卻還是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前者。我為她考慮了那麼多,她卻一直在做著錯誤的選擇。”齊筱玉的聲音很婉轉親和,就像自己真的隻是懷著一顆善意之心來引導好友的一樣。
逢小山痛苦地搖搖頭,他擺擺手,說道:“你又何必這麼說?你在安慰自己嗎?複仇本來就是一把雙刃劍,不僅傷害別人,也會刺痛自己。你太了解甄月高傲和虛榮的本質,你也知道她認定了一個人是不會回頭的,但她有時會有一些小小的躊躇和猶豫,這時候就需要一股推動力量。你做了那個‘推手’。你在甄月已經深深愛上顧亞寧卻還抉擇不了是否和他繼續發展的時候,開始在她耳邊講述你多麼反對她們在一起,她卻因為你的反對意見更加堅定了和顧亞寧交往的決心。後來顧亞寧拋棄已經懷孕的甄月,又和西西在一起,你知道甄月很可能已經動搖,並且開始懷疑顧亞寧的真心。你就把他找了回來,塑造了一個回頭浪子的形象,卻又不失時機地找來嶽衡做結婚後備,美其名曰你已經為甄月找到更好的人選。其實你始終知道,由於你的推動作用,甄月一定不會選擇嶽衡而還是會選擇那個總讓她傷心最後會讓她陷入絕望的男人。嶽衡看似沒有起到作用,但卻是你導演的這出戲中最不能缺少的部分。你的目的就是要甄月死心塌地地和顧亞寧在一起,並一再地承受來自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的傷害。我說的對嗎?”他的臉色陰沉著,因為他很不願意觸及如此讓他痛心的話題。他自然知道齊筱玉不是個純真的善良女生,她是個被黑□緒感染了的修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