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筱玉躺在床上,想起某日與那個瘦小男人的會麵,不免渾身打了一個寒戰。
四年前,她的生活如同現在一樣閑暇而無聊,一個男人突然給她打了個電話,說要見麵,並特別聲明要和她談關於懷楊的事情。
見麵地點是一間破舊的小茶館,那男人戴著鴨舌帽,還故意把帽簷壓低了。可是她看得出來他的皮膚很黑,五官長得不太好,好像扭在一起一樣。他的眼睛很小,卻閃著陰沉的光,那種光讓人恐懼。
“我忍耐了很久,還是想說出來。”他沉默了很久,忽然開口。
齊筱玉注視著他,思忖了一下,說道:“你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認識懷楊?”她頓了一下,“或者我該這樣問:你是不是他販毒時候的夥伴?”
“你……你原來知道他的事情?”
“我是他女朋友,當然知道他的很多事情。他也許是為了維護自尊並不願意告訴我,但我早就知道了。既然你來找我,那我就開門見山地問你,他是不是因為販毒而丟了性命?”她理智而冷靜地問著,這是她在心裏思索了很久的問題。
男人幹咳了兩聲,他的身體狀況看起來並不好,他幹脆地說:“不。他被打確實是因為團夥內部的糾紛。但是,我們並沒想要有害死他,最後也不是我們害死他的。”
“哼。”齊筱玉冷笑著,“他的驗屍報告寫得很清楚,他是被毆打致死的。而且,雖然那幾個打他的人都被判了刑,但卻都莫名其妙地從監獄裏消失了,除了神通廣大的方冰,還有誰能做到?”
“你……你……你連方冰都知道?”那男人聽到她的話有點措手不及。
齊筱玉倚著竹椅的靠背,冷冷地說:“你不就是消失的人中的一個嗎?你那麼快就跨出監獄大門開始新生活了?阿——四——”她念他名字的時候故意拖了長音,因為她很想看他的反應。
那男人聽到她這麼稱呼自己就更加吃驚了,他愣了一會兒,歎了口氣,說道:“看來我也沒什麼可瞞你的了。但我必須告訴你,你自以為已經掌握的真相其實並不是真相,你明白嗎?”
她的眉輕輕地皺了起來,問道:“什麼意思?”
“你以為我們是聽方冰的命令去殺懷楊,然後被方冰從監獄救出來的嗎?即使他的能量再巨大,他充其量隻是一個黑社會頭目而已,他又怎麼能操縱那麼大範圍的法律係統呢?”他的聲音低沉得可怕,因為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將一些鹽粒灑在這個女孩的傷口上了。
她本來是鎮定冷漠地坐在那裏,但此刻卻用雙手不停地撫摩著桌上瓷質的小茶杯,茶還是熱的,隻是她不想喝。她的臉上沒有任何不安的表情,她的心卻開始怦怦地加速跳動。她沉默了良久,說道:“那麼,你要告訴我的肯定是另一個故事了?”
“我要告訴你的不是故事,而是我目擊的情景。”他歎了口氣,嘴巴抽動著,似乎有些緊張,他從褲兜裏掏出一個幹癟的小煙盒,取出其中唯一的一根煙,輕聲說:“不介意我抽煙吧?”
她厭惡地看著他,沒做任何表示,似乎並沒有什麼耐心。
男人把煙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個長長的煙圈,似乎焦慮情緒有點緩解,他搖晃著腦袋,像是陷入了某個奇特的時空。陰沉的天氣裏,茶館裏沒有燈光,在昏暗的屋子裏這男人的臉有些猥瑣而醜陋。其實他和齊筱玉年紀差不多,但看上去卻像是相差了十歲,也許是江湖生活讓他如此衰老的。在他吐出第二串煙圈的時候,終於又開口了,他的嘴一張一合的時候,兩側的法令紋十分明顯,他說:“那天方冰讓我把懷楊叫到我們的聚點。我私藏了個心眼,畢竟我和懷楊還是有交情的,我勸他偷偷逃走,可是他根本不聽。我和他到了方冰那裏之後,見到了一個女孩,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她是誰,她和方冰討論的也是販毒的事情,而且她從方冰房間出來的時候十分緊張,她看到懷楊時的表情就像見到了鬼一樣。我那時沒有在意,我和懷楊一起進去找方冰,懷楊還是那麼一副又臭又硬的脾氣,說是決定以後再也不幹了,說完就甩袖離開了。那時候方冰真是氣得肺都要炸了,他叫我們好好去教訓懷楊一下。”他頓住了,繼續抽煙。
齊筱玉一動不動地坐著,注視著阿四的表現,像在觀察牢籠裏的小動物。她發現他又開始緊張了,這似乎與他即將說的話有關。
大概又停頓了數十秒鍾,阿四終於又開口了,他的目光一直遊弋在茶館的各個角落,卻始終沒有和齊筱玉對視,他低低地說道:“我和其他人一起很快就找到了懷楊,按照方冰的意思我們隻是打了他一頓。他那時真是受了重傷,所以一群人離開的時候我有點不放心又折回來看了一眼,結果卻意外地發現了之前在方冰房間見過的女孩。其實……”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想,那個女孩你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