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出他話裏隱含它意,她抬眼,疑惑地看著他。
許酌也不回避,直視她探究的目光,本來就打算要告訴她的。
“我家裏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聽婉儀和羅芸說過一些,但她們都不清楚,幾乎可以說完全不知道。”
許酌看看澄淨的天空,眼底有些沉痛,然後他用一種平靜得驚人的語調向她訴說那一段過往。
五年前,十八歲的他,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突然失去雙親。
父母的結婚周年紀念日,爸爸想帶媽媽去郊外山間遊玩,媽媽卻放心不下即將參加高考的他,有些猶豫。
懂事的他勸說道:“媽,你就去吧,我一個人沒有問題的。”
在他和爸爸的再三勸說下,媽媽總算答應了。
當時的他,怎麼會知道,就是那次郊遊,讓他在以後極為漫長的歲月裏都要一個人生活?
父母在郊外逗留了兩天,恰好遇上倒春寒,天氣驟變,媽媽十分擔心獨自一人在家的他,執意要冒著狂風暴雨趕回家。
就是在回來的路上,他們的車與一輛大貨車相撞……
而這端的他,蒼白著臉狂奔到醫院時,隻能隔著重症監護室厚厚的玻璃呆呆地看著雙雙昏睡的父母。
醫生竭盡全力治療了一個星期,最終也沒能挽回他們的生命。
“那天我本來可以找到你,但是接到了醫院的電話……”
季舒言心底猛地一陣抽痛,原來真相竟然是這樣!
原來他們十八歲的那一年,她帶著疲憊不堪的心遠走他方,他卻永遠失去了父母,失去了一個完整的家!
當時的他,隻是個十八歲的大孩子,他要如何承受這殘忍的一切?這五年,他又是怎樣一個人步履艱難地走過來的?
仿佛感知到她心裏的想法,許酌異常平靜地說:“還有比這更殘忍的。”
“我爸媽在醫院躺著的那一個星期裏,爸爸的合作夥伴聯合幾家建築公司,一口一口吞掉了爸爸辛苦建立起來的事業。”
許酌的聲音漸漸冰冷。
“你能想象到嗎?一個過去十幾年來都慈眉善目的叔叔,轉臉變成了陰險狡詐的小人,你能想象到他當時囂張得意的嘴臉嗎?”
他不禁冷哼一聲:“這就是現實,我實在想象不出,還會有什麼比這更殘酷。”
他冰冷的語氣,絕望的眼神,令季舒言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心痛。
難怪,五年後的他會變得這樣沉冷淡漠,難怪他的眼睛不再像從前一樣清澈澄淨。
他已經早早見識過什麼叫世態炎涼,體會過什麼叫世事無常,還如何保持一顆純淨的心?如何不用冷酷偽裝自己,以免自己再次受到傷害?
她不禁伸出手,輕輕覆在他的手上,她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隻希望她手心的溫度能讓他感覺到一絲絲溫暖。
感受到她手心傳來的溫熱,許酌身子一震,臉色沒變,心底卻有些暖意在悄悄蔓延。
沉默了很久,季舒言才開口問他:“我聽羅芸說,後來你沒有參加高考?”
許酌點點頭,繼續向她說著後來的事。
父母去世後,許酌意誌消沉,不再去學校上課,整日整日地在酒吧流連,常常喝得醉醺醺地癱倒在街頭。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但沈沁瑤還是通過父親的人脈關係查到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她毫不猶豫地放棄了學業,日日陪著他,並且懇求父親動用一切關係讓學校免除他們無故輟學的處分,替他們保留學籍好讓他們下一年能參加高考。
她每天跟著許酌,他去到哪裏她便跟到哪裏。
許酌惡狠狠地趕她走,她就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後不讓他看見;他昏睡在街頭,她立刻打電話給父親找人來幫忙;他在酒吧惹怒了人,她低聲下氣地向那人道歉;他無心學習,不再碰書本,她固執地找來所有名校的複習資料和試卷,不厭其煩地為他講解重難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