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半夢半醒間,季舒言似乎感覺到有一個人久久地坐在她的床邊,深深凝視她。
偶爾,她會模糊地看到他忙碌著的身影。
為她換著額頭上敷著的冷帕子,為她輕輕掩好被角,為她倒好一杯水放在床頭櫃上,為她擦拭掉眼角不知什麼時候滑落的淚滴……
她不是沒病過。
在澳大利亞的時候,她曾經有一次病得很嚴重,連著燒了好幾天,全身沒有一處地方不是滾燙的,喉嚨幹啞嘴唇蒼白,無論媽媽怎樣變著法子試圖讓她吃點東西,她都會全部吐出來。
可是,即使是那樣難受的時候,她都沒有哭。
如今,隻不過是身邊的人不是溫柔的媽媽,而是他,隻是這樣,她竟然哭了。
她痛恨這樣不爭氣的自己,想逃避想忘記,可腦海裏卻總是閃著一些斷斷續續的畫麵,每一個畫麵都記載著他們的過去,投射著她的卑微與懦弱。
即使是在昏睡中,她也隱約感覺到有一股強烈的心酸痛楚侵蝕著她,令她越來越難受,越來越痛苦。
一直沉沉睡著的季舒言,突然猛烈地咳嗽起來。
她不停地咳著,咳得胸口一陣尖銳的疼痛,喉嚨也越來越幹澀難受,蒼白的麵容泛著一抹令人心驚的紅。
朦朧間,有人將她扶起來,扶住她的肩,手掌輕柔地拍著她的背。
等她漸漸平息後,那人讓她輕輕靠在他的懷裏,喂她喝了一小口水,又替她拉過被子蓋好。
有好幾次,她都想睜開眼睛看看,但是眼皮卻沉重得仿佛被大石壓住一般,無論她怎麼努力也始終睜不開。
許酌靠著床頭坐著,低頭看著靜靜躺在自己懷裏的季舒言,漸漸的竟然有些恍惚。
他認識她這麼多年,從未見她這樣虛弱這樣無助。
過去的日日月月裏,自己應該帶給她許多的傷心和痛苦吧。不然,她不會這樣絕望地病倒,不會緊緊鎖著眉頭,不會連睡著的時候也悄悄流下淚水。
再次替她擦掉眼角的淚,他第一次這樣恨自己。恨自己竟然深深傷害了她,恨自己竟然從未注意到她對自己的好,恨自己竟然隔了這麼多年才發現,原來自己這樣喜歡她!
他自嘲地笑笑,老是說她笨,其實,最笨的是他。
第二天醒來時,季舒言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靠在許酌的懷裏。
她尷尬萬分,猛地坐直身子,不料動作太突然,使得她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她捂著嘴咳著,胸口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
有人輕輕拍著她的背,這熟悉的感覺讓她漸漸平複下來。
“好些了嗎?”許酌讓她喝了一口水,問她。
她依然有些恍惚,茫然地點了點頭。
“要不要再睡一下?”
她搖搖頭,“生病的時候睡得太久反而不好。”說著,她掀開被子下了床,而許酌早已快步替她拿了外套披在她身上。
她微微一愣,說:“謝謝。”
她徑直走向陽台,在椅子上坐下,手撐在圓桌上,抬眼看著雨後清澈碧藍的天空。
“吃點東西吧。”
聽到許酌的聲音,季舒言收回目光,轉頭看見他手裏正端著一碗清粥。
她驚愕地看著他,問:“你做的?”
許酌把粥放在她麵前的圓桌上,好笑地問她:“很奇怪嗎?”
她點點頭,拿起勺子輕輕攪動著清香撲鼻的米粥:“有一點。你給人的感覺,是那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人,怎麼會想到你也會做這些事情。”
許酌神情微變,唇角有些苦澀的笑容。他在她對麵的椅子上坐下,淡淡說道:“以前是不會,但後來不得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