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衝聽到這裏,卻是輕蔑地看著趙整一眼。
趙整心裏卻是苦不堪言,他的無奈已然寫到了臉上,想來後麵還有些話,他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了一般的艱難。
終於還是遞上錦盒,道:“還有些話,在天王的詔書裏。”說著,趙整打開錦盒,裏麵一襲錦袍之上,橫陳著一封詔書。
慕容衝卻突然笑了,也沒去接,徑直背轉過身去,走到慕容苓身邊,慕容苓有些不安地看著他,他卻一臉輕笑。
還不待慕容苓反應過來,慕容衝已經拉著慕容苓入懷,坐到了席上。
趙整見著,卻是不免有些尷尬起來,低垂下頭,沒敢看那女子,卻隻能等著慕容衝回話。
“把東西呈上來!”慕容衝緊緊地拽著慕容苓的手,得意的神情。
趙整無奈,隻能傾身向前,將錦盒放到了桌案上。
“你如果開不了口,可以詔書打開,我會自己看。”慕容衝看著趙整,眼神犀利。
趙整聞言,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裏卻是惱得不行。可是,沒有辦法,還是照做了。
上麵也無非就是一些卿當朕昔日恩情……何至於竟為兵戈之事雲雲的顧念舊情之類的勸降之話。
慕容衝瞟了一眼,冷笑,身子卻還是僵硬了一下。
慕容苓感覺到他的不對勁,也基本猜的到苻堅要說的話。心裏一陣悲涼,忙反握了握慕容衝的手,慕容衝低頭,看了她一眼,終於還是慢慢地平複了下了……
天真竟如苻堅大帝也會有如此幼稚的奢望嗎?
傳了詹事官進來,慕容衝徑直道:“你去回苻堅的話,就說,孤今心在天下,豈顧一袍小惠!苟能知命,君臣束手,早送皇帝,自當寬貸苻氏以酬曩好。”
慕容苓看著慕容衝,不驚不語。
趙整聞言,卻臉色一僵。
慕容衝笑,讓那人領命而去。
趙整望著慕容衝,怒火閃在眼中,良久,還是忍不住道:“當初,秦滅燕,是天命所依。如今你要複國,也是情有可原。隻是,天王陛下待你慕容家榮寵備至卻是舉世皆知的。而當初對於你們姐弟,他更是掏空了心思。他待你,與別人是不可比的……無論如何,你……你也不該如此對他……”
慕容衝感覺到慕容苓身子的微微顫抖,心裏亦是撒了鹽巴的疼,鳳眼輕眯,他直視著趙整,口氣冷冽地回道:“正因為如此,我慕容衝才要格外地回報他!”
趙整聞言,抬頭,一時語塞。迎著慕容衝的目光,涼氣從腳底竄到了頭頂……
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趙整轉身。
“鳳皇……”慕容苓看著慕容衝那樣僵硬的神情,心裏擔憂,不免急道。
趙整剛走到帳門口,聞聲卻有些驚疑地回過頭來。
慕容苓看著慕容衝眼神不對,也忙轉頭順勢望去……
趙整呆立在原地。
慕容衝嘴角是得意的笑……
趙整還是帶著滿心的慌亂和疑惑離開了,慕容苓靜靜看著慕容衝。
慕容衝拔劍而起,將桌案上的錦袍從盒中挑起。
那一襲華美的錦袍,在燭光劍影中竟平添了無限地豔麗荼蘼之色。
慕容苓看著慕容衝用盡所有的力氣一般,將錦袍挑向空中,然後,是長劍狂亂地揮舞。那一襲華美的袍,原來是爬滿了虱子的肮髒……
就像身上洗不掉的恥辱,一樣。
慕容衝瘋狂地將它們剖成細碎的爛布,一時間,整個營帳中,滿是殺氣,滿是濃得化不開地恨意……
苻堅,你該說是愚昧還是癡情?竟派人給那早被你禁錮為臠的恥辱糾纏入骨髓的慕容衝送來這曖昧的錦袍!
你難道還奢望他念及“舊日之情”放你一條活路嗎?你到底是被自己一廂情願的愛衝昏了頭?還是被亡國的恐懼擾亂了正常的思維?你難道到這一刻都看不透你於鳳皇而言,從來不是恩寵!
那,隻是永遠結不了痂的傷——恥辱的血液從來沒有停止過流淌,淩遲的疼痛永遠提醒著他生命中曾有過那終生遭受天下人鄙薄嘲弄的孌童生涯!
如今換作是誰,都恨不能將整個你一手拓展開來的不可一世的大秦王朝推向萬劫不複的阿鼻地獄吧!更何況這個一向心比天高的鳳皇!
怪隻怪,你苻堅用“情”太深!不該在十二年前於不忍處放他出宮,還他自由!
——他是鳳凰,注定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