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假結婚 真洞房(2 / 3)

許從良這才鬆了一口氣,隨即啞然失笑——林丹即便要走,怎麼也要和自己打招呼才是啊。

於是,他安心休養了幾天,然後把心思用在了鬆澤惠子身上。他不喜歡這個日本女子,但至少還覺得這個漂亮的女醫生還是蠻可愛的,至少自己答應過陪她出去遊玩,就要說話算話。

當然,更主要的是許從良還不敢這麼快就對鬆澤惠子冷若冰霜,因為她有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爹。遊玩那天過得很快,但他忘得也快,晚上回來以後,酸猴子就湊在他跟前,神秘兮兮地問:“大哥,和小日本娘們玩得怎麼樣?”

許從良琢磨半天,才想起有一兩個小時還真覺得心情挺不錯的。那是中午野餐過後,他和鬆澤惠子兩人並肩坐在一處山坡上,看著滿山遍野的金黃色的落葉,正午的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徐徐的秋風清爽無比,也不時把鬆澤惠子身上的淡淡幽香吹進許從良的鼻子裏,聞起來舒服愜意得很。兩人靜靜地享受著這美景,也沒說話,似乎都一起被陶醉了,有那麼一瞬間,許從良覺得時間要是停留在這一刻竟也心滿意足了。

和酸猴子簡單描述了一下,酸猴子舔著嘴唇壞笑著:“大哥,這是多好的機會啊,你就沒摟過來親個嘴兒,或是再來點別的?”

許從良被他氣樂了,點著他搖晃著的腦袋,笑罵道:“我發現你現在的膽子都比我大了,她可是鬆澤的女兒,這要是纏上了,我還有好日子過嗎?”

許從良這句話在幾天後就應驗了。

這天他按照慣例前往特務機關本部向小林覺彙報警察廳的一項工作,彙報完畢之後,小林覺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然後忽然問了一句:“許科長,前幾天惠子小姐和滿鐵中心醫院的幾個大夫出去遊玩,你也去了吧?”

許從良心裏一激靈,心想這事情到底還是傳到了鬆澤那裏,而且還放到了心上。幸虧自己早有準備,要不然這個馬蜂窩可就捅大了。

他忙解釋道:“是啊,惠子小姐說她們同事要出去玩,需要有人負責安全保衛。您想,惠子小姐的事情我能馬虎嗎?那天我一天都沒敢眨眼睛,而且還派王強帶一個小隊在沿途負責警戒,好在那天沒出意外,回到哈爾濱我才鬆了一口氣。”

小林覺的目光始終盯在許從良的臉上,不過許從良的神色很是自然,並沒絲毫的牽強和做作,便也沒再問,揮手示意許從良下去。

之後,小林覺急步走進鬆澤園治的辦公室,彙報完公事以後把剛才的情況向鬆澤複述了一遍。然後賠笑道:“將軍,您可能是多慮了,看來許從良果真是應小姐的請求負責安全保衛的。”

鬆澤滿意地點點頭:“可能是我真的多慮了,許從良一向精明強幹,腦子靈活得很,自知之明這四個字他應該還是有的。不提這件事了,手頭上有一件要務需要你親自去辦。”說著指了指案頭的一張電文。

小林覺拿過電文,隻看了一眼就雙眼放光,興奮地說:“將軍,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島本正一費盡腦汁、搭了性命也沒弄到的寶貝竟然自動送上門來了!”

鬆澤園治哈哈大笑:“是啊,支那人攤上這樣的政府,還有什麼指望?我敢說,不出五年,整個中國就會畫進我們大日本帝國的版圖!”

幾天後,許從良得到了一個讓他做夢也想不到的消息,更準確地說是噩耗。

消息的來源是呼延小秋。那天早上,酸猴子急匆匆地把一個紙條交給許從良,許從良展開一看,是呼延小秋約他見麵的時間,至於地點則是他在城南給呼延小秋置辦的秘密聯絡點。

字寫得很潦草,可以想象出呼延小秋的急迫心情,許從良於是第一時間趕到了那裏。

一看到呼延小秋的麵色,他就知道一定出了天大的事情,因為不論是多麼危急的時刻他都沒看見過呼延小秋的臉色這麼難看。“出什麼事了?”他輕聲問。

但就這麼溫柔的聲音也把呼延小秋震得肩膀一顫,她向許從良瞅了一眼,但馬上就慌亂地轉開了視線,似乎不敢麵對。

許從良更覺得納悶,幹脆一屁股坐在呼延小秋麵前,逗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啊?難道要告訴我,我要當爹了?”

呼延小秋沒被氣樂,嘴唇噏動了幾下,才艱難地開口:“那尊……那尊金佛落到日本人手裏了。”

許從良以為自己聽錯了,呆愣了好幾秒鍾才醒過味來,張口結舌地問:“今天是什麼日子?可不帶這麼和我開玩笑的啊,那尊金佛我藏得連鬼都找不到,怎麼會讓小日本找出來了?”

“他們不是找出來的。那尊金佛已經由我們的人運走了。”呼延小秋失魂落魄地說,卻仍是不敢看許從良一眼。

“難道鬼子半路給截走了?”

呼延小秋搖了搖頭,眼淚吧嗒吧嗒流了下來,良久才恍恍惚惚地說:“我昨天從鬆澤那裏竊取了一份密電,國民政府已經秘密地把那尊金佛轉交給了關東軍。”

許從良頓時如五雷轟頂,身子不由得晃了兩晃,才結結巴巴地問:“為、為什麼?”

呼延小秋冷笑一聲:“還能為什麼?為了維係中華民國和大日本帝國的‘友好’邦交唄!這尊金佛背後的那段曆史在日本人看來是羞恥,國民政府親手送給日本人,不正顯示出誠意嗎?看了密電我才明白,原來上峰命令我們不惜一切代價搶在日本人前麵得到金佛,並不是保護國寶,而是為了能在日本人麵前邀功!那尊金佛由日本人自己得到,和由我們親手奉上,性質截然不同啊!”

許從良呆呆地看著呼延小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其實不用她解釋,許從良也已明白其中的意味,他說不出話來隻是因為嗓子眼突然又緊又鹹,他痛苦地空咽幾下,但還是沒忍住,“哇”地竟噴出一大口血。

呼延小秋頓時慌了,忙拽著他的胳膊:“你怎麼了?”

許從良猛地甩開她的手,瞪著血紅的眼睛吼道:“我怎麼了?我告訴你,我想把渾身的血都吐出來,把大煙袋鍋子和十幾條兄弟的命換回來!我他媽的下輩子變成豬狗也沒臉去見他們!你知道嗎?大煙袋鍋子吞了大煙膏子到井底下撈金佛,那十幾個兄弟都拖家帶口的,可是迎著子彈往前衝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們為了什麼?為了搶出國寶再送給小日本嗎?”

許從良說不下去了,蹲在地上狠狠地捶著自己的腦袋,淚水劈裏啪啦地灑落下來。

呼延小秋聽著,淚水也悄然滑落。屋子裏一時間再沒別的聲響,似乎連空氣都陷入了悲痛的氛圍之中。

突然,牆上的掛鍾沉悶地響了一聲,許從良抬眼看去,已是上午八點半了。而一旁的呼延小秋也擦了下眼淚,飛快地奔到隔壁,戴上耳機接收電文。看到這副情景,許從良不由得冷笑一聲,麵無表情地瞅著呼延小秋:“從今往後,你們的事情別再找我,我沒那麼多兄弟給你們送死!”

呼延小秋沒應聲,隻是咬了咬嘴唇,等到將電文謄抄下來才幽幽地說:“我也是。”

許從良一愣:“你也是什麼?”

“我昨天就給上峰發電文了,因為身體原因,我要求暫停工作。”呼延小秋雖說得四平八穩,但臉上的厭惡之色卻掩蓋不住,“我再也不想為這個國民政府做特工了,我為了理想、為了革命可以犧牲一切,無論是我的身子還是生命,但這樣的政府……不值得我付出!”

許從良眼中又是一熱,但迅速冷靜下來,忙問:“你的上峰能答應嗎?”

“起初堅決不同意,但我的意念已決,這兩天我連續發了幾個電文,理由當然是身體狀況問題,到今天早上,上峰終於回電同意我暫時停止工作。等二十一號的事情辦完以後我就徹底輕鬆了。”

“還有任務?”

“也不算是任務。”呼延小秋瞅了瞅桌子上謄好的電文,“上峰指令,二十一號派一名特派員和我接頭,我把一些善後的事情和特工物品轉交給他之後,工作就結束了。”

說完,她癡癡地看著許從良:“我急著找你過來,就是想和你商量……你能和我一起走嗎?”

“走?去哪兒?”

“去歐洲,我不想生活在刀光劍影裏了,每天都提心吊膽的,我想有一個安安靜靜的生活。”呼延小秋憧憬地說。

這個問題是許從良從來沒有考慮過的,他愣愣地琢磨了半晌,腦子裏卻絲毫沒有外國的概念。這也難怪,他雖然在警察廳呼風喚雨、撈了一筆筆橫財,日子也過得有滋有味,卻連東三省的門都沒邁出去過,同見過世麵的呼延小秋相比無疑是個鄉巴佬。任他把美國、英國、法國這些國名念上一百遍,除了外國人是藍眼珠、大鼻子、說一口聽不懂的鳥語以外,他想不出和中國有什麼不同。

看他這副樣子,呼延小秋也明白幾分,柔聲道:“這事兒倒也不著急,趕明兒等有空的時候我再和你細說。現在要緊的是我手頭這些善後的工作,你幫我分析一下,看有沒有不妥當的地方?”

擦淨屁股的事情,許從良最拿手不過了,立刻開動腦筋幫呼延小秋琢磨起來。從召集特工組成員到劇團的善後事務,再到如何找理由脫離鬆澤園治,以及財產的轉移都想了個透徹。

他和呼延小秋謀劃的脫身之計很巧妙,馬上給呼延小秋在瑞士的一個朋友發電文,請她以影展的名義將邀請函發到哈爾濱話劇團,然後呼延小秋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向鬆澤園治說明情況,然後出國“參加影展”,至於出國以後,那就是魚歸大海,鬆澤的手伸得再長也奈何不了了。

但兩人誰也想不到,當他們精心準備後路的時候,一顆致命的子彈已經發射了出來,不過不是從槍膛,而是在一紙電文上。電文擎在白受天的手裏,雖是輕飄飄的一張紙,卻震得他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電文是上峰發來的,隻有寥寥一行字:“執行斬首行動,目標呼延小秋,二十一日十八點、華泰賓館301房間。”

“斬首行動”是藍衣社清除變節情報人員的指令代號,到這時白受天才知道另一個秘密特工竟然是鬆澤園治的情婦呼延小秋!

他心裏一陣陣狂喜,他不清楚呼延小秋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但這件事以後自己的地位肯定會提升,這是確鑿無疑的。他馬上攤開地圖,仔細規劃起行動的步驟,但盤算完之後,一絲擔憂也湧上心頭。

除掉呼延小秋是上峰的秘密指令,但是行動日期確定在了四天以後,這裏麵顯然大有名堂。如果呼延小秋暴露了,上峰應該命令他立即執行斬首行動才是,否則呼延小秋一旦落入日本人的手裏,後果不堪設想。顯然,呼延小秋並沒有暴露,上峰下達“斬首”命令是另有原因。更讓他不安的是,既然呼延小秋沒有暴露,那麼仍然是鬆澤園治的心肝寶貝,一旦被殺,鬆澤園治豈會善罷甘休?肯定會大肆抓捕潛伏在哈爾濱的特工人員,那自己的危險豈不是更大?

想到這裏,白受天撇開地圖,閉目沉思起來。忽然,他眼前一亮,一條妙計盤桓在腦海!他越尋思越興奮,眼珠裏迸發出異樣的光芒,仿佛看見了一條金光大道鋪在腳前。

鬆澤園治沒想到白受天會來到他的府邸。屬下進來稟報的時候,他剛和惠子一起用完晚餐,臥在沙發裏看著報紙,惠子彈奏著鋼琴,婉轉悠揚的曲調讓他安逸輕鬆得很。

這些天以來,鬆澤園治的心情不錯,也更多地陪在了女兒身邊。當下屬小聲說“警察廳白受天說有要事求見”的時候,他心裏頓生不快,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白受天帶來的消息一定非同小可,否則不會唐突地直奔他的府邸。

鬆澤放下報紙,走到女兒身旁,親昵地拍拍惠子的肩頭,才轉身向書房走去。白受天的彙報很簡明,但卻字字關鍵:“將軍,我最近發現了藍衣社的一些線索。”

“是什麼?”鬆澤園治將信將疑,謹慎地問。

白受天急忙將隨身攜帶的一個牛皮紙公文袋遞了過來,鬆澤園治打開一看,頓時喜上眉梢。裏麵裝的是一疊照片,拍攝的是幾張電文的內容和幾次秘密行動的計劃圖,其中就包括秘密奪取金佛的行動摘要。

他哪裏想到,這些東西本就是白受天的,此刻用了移花接木之計用來博取他的信任。見鬆澤園治的目光裏充滿興奮,白受天忙低聲彙報:“將軍,最近一段時間以來,我一直盯著一個可疑人員,這些是我從他的住處秘密拍攝到的,不過我並沒有逮捕他,因為我認為他隻是個小角色,背後一定有更大的魚。於是我暗中監視,果然發現了新的線索。”

“是什麼線索?”鬆澤驚喜異常。

“我派人二十四小時監控,結果發現這個人最近經常出沒華泰賓館,看樣子是負責賓館周圍的警戒任務。我於是秘密調查了華泰賓館的入住登記情況,結果發現301房間雖然被人預訂,卻沒有客人入住,而且隻預訂了三天,也就是到二十一號。我懷疑,藍衣社可能會在華泰賓館301房間有接頭或者某項行動,時間就在這幾天,最有可能的就是二十一號!”

白受天越說心裏越得意,這是他精心策劃的一個局,既然上峰已決定要除掉呼延小秋,那還不如由自己將這個女人暴露給鬆澤,這樣自己不但立了一件大功,而且還能博得鬆澤園治的賞識。白受天也曾想過先把這個“發現”彙報給金榮桂,但轉念一想,金榮桂無非就是個頭比自己大的一條狗,與其把情報給他,還不如直接向鬆澤邀功。

至於鬆澤園治,他的心思全都放在了白受天呈交的這份情報上,絲毫沒有注意到剛才悠揚的鋼琴聲早已經消失。

如同心理學所說的“視網膜效應”一樣,已經愛戀上許從良的鬆澤惠子對他身邊的情況也格外關注,和許從良的交往中,她能感覺到這個白受天是許從良的大敵,眼下他突然造訪,鬆澤惠子的第一反應就是會不會有什麼事情對許從良不利。所以,當白受天神神秘秘地走進父親的書房以後,她就悄悄跟到門口,側耳傾聽起來。不過白受天的聲音很低,鬆澤惠子勉勉強強才聽到幾個不成句的詞語——二十一號、華泰賓館、藍衣社特工、警察廳。

隨後傳出的是父親的聲音,興奮的語氣證實了這事情極為重要:“好,我會讓吉村隊長協助你!至於人員嘛,我授權給你全權負責,但要記住,所有執行任務的人員事先決不能透露半點消息,而且不惜任何代價也要成功!”

聽完這些,鬆澤惠子忙悄悄溜回了自己的臥室。晚上,她久久難眠,從聽到的那幾個詞語來判斷,白受天彙報的應該是一項秘密又重要的特工行動,雖然那幾個詞裏麵沒有許從良的名字,但或許他說了,而自己又沒聽見呢?人每當遇到緊要的事情時,都下意識地往壞處想,鬆澤惠子也不例外,此刻她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情如果涉及了許從良,而他又蒙在鼓裏,會不會有什麼危險呢?再一想到父親所說的那句“不惜任何代價也要成功”,她更是緊張不已,滿腦子都是許從良中彈倒地的慘狀。最後,她暗自下定決心,不管這件事情有多麼機密,她也要告訴許從良一聲,免得心愛的人受到傷害。

第二天一上班,許從良就接到了鬆澤惠子的電話。

“二十一號你有空嗎?”

“怎麼了?”

“我、我想你陪我逛商場。”惠子吞吞吐吐地說。

撒謊的理由許從良有很多,更何況警察廳裏的任務說來就來,是最好的借口,於是他不假思索地回道:“哎呀,真不巧,那天警察廳有一項行動任務。”

他隨口一編,電話另一頭的鬆澤惠子卻心裏一顫,脫口而出:“是在華泰賓館執行任務嗎?”

這次輪到許從良驚愕了,他立刻想到呼延小秋不正是二十一號在華泰賓館接頭嗎?鬆澤惠子開口就問我二十一號有沒有空,然後又問是不是在華泰賓館執行任務,這隻是一個巧合?

他腦子飛快地轉著,嘴上也滴水不漏地試探道:“具體我也不清楚,你聽到什麼消息了?”

許從良越這麼含糊地說,鬆澤惠子越肯定自己的判斷,急切地說:“許從良,昨天白受天來我家了,我隱約聽到他和我父親說,你們警察廳在那天有項危險的任務,你不是總說白受天對你耿耿於懷嗎?我怕這件事情對你不利,所以提醒你一聲,要是能躲開這個任務趁早想辦法!”

這一席話說得許從良冷汗迭出,他哼哈答應著掛了電話,隨後才發現手竟在微微顫抖著。

他恐懼地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知道二十一號行動的隻有呼延小秋的上峰和接頭的人,難道白受天就是那個人?可他為什麼向鬆澤園治密報呢?難道他變節出賣自己人了?但從鬆澤惠子所說的來看,又不像這麼一回事兒。但不管怎麼說,接頭的事情已經泄露,呼延小秋是萬萬不能去華泰賓館了。

想到這裏,許從良急匆匆趕往呼延小秋的別墅。見許從良大白天就過來,呼延小秋不免一驚,把他讓進屋後謹慎地向門外打量,沒發現有人跟梢之後才鬆了一口氣,回頭埋怨道:“不是告訴你白天別來這裏嗎?”

“我倒是想晚上過來,可就怕到時候你被扔進鬆澤的審訊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