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盡心(下)(3 / 3)

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達之於其所忍,仁也;人皆有所不為,達之於其所為,義也。人能充無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勝用也;人能充無穿逾之心,而義不可勝用也;人能充無受爾汝之實,無所往而不為義也。士未可以言而言,是以言餂之也;可以言而不言,是以不言餂之也,是皆穿逾之類也。”

孟子說:“每個人都有不忍心去做的事情,將這種情感推廣到忍心去做的事情上,這就是仁;每個人都有不願意去做的事情,將這種情感推廣到願意去做的事情上,這就是義。一個人如果能擴充自己不想害人的心理,那麼他的仁就取之不竭;一個人如果能擴充自己不要扒洞翻牆的心理,那麼他的義就是耗費不盡的;一個人如果能擴充自己不想被他人輕視的行為,那麼他的一言一行便都會符合義了。一個人在不適宜說話的時候說話,這是用言語來巴結討好對方;而在需要他講話的時候卻又閉口不言,這是用沉默的伎倆來揣摩對方的心思,這些做法都是扒洞翻牆之類的行徑啊。”

《孟子正義》曰:“善恕行義,充大其美,無受爾汝,何施不可。取人不知,失其臧否,比之穿逾,善亦遠矣。”

朱子曰:“惻隱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故莫不有所不忍不為,此仁義之端也。然以氣質之偏、物欲之蔽,則於他事或有不能者。但推所能,達之於所不能,則無非仁義矣。”

朱子曰:“能推所不忍,以達於所忍,則能滿其無欲害人之心,而無不仁矣;能推其所不為,以達於所為,則能滿其無穿踰之心,而無不義矣。”

找到自己的言說方式

說自己思考過的話,做自己能夠做到的事。最重要的是要有自己的思想。

並不是所有的真話都可以直言,沉默有時也是必要的。

縱觀曆史,因言獲罪的人比比皆是。

宮之奇諫而百裏奚不言,都合乎情勢。行仁處義必須要有相應的策略。

孟子曰:“言近而指遠者,善言也;守約而施博者,善道也。君子之言也,不下帶而道存焉;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人病舍其田而芸人之田,所求於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輕。”

孟子說:“言語簡單易聽而含義深遠的,才是善言啊;製度簡單易行,而實施之後產生的效果很大,這才是善道。君子的言語,講的雖然是平常的事情,而深刻的道理卻能蘊含其中;君子的操守,是提高自身的修養,然後才使天下太平。常人的毛病在於他們都會荒棄自己的田地不耕種,卻想要別人種好田地,對別人要求得很高、很嚴格,要求自己卻很少、很寬鬆。”

《孟子正義》曰:“道之善,以心為原,當求諸己,而責於人,君子尤之,況以妄芸,言失務也。”

修己不怨人

天下許多小事物看似簡單,其中往往蘊含著深刻的哲理。

人們總是嘲笑別人莊稼地裏的雜草沒有鋤淨,總是看到別人臉上的雀斑卻忽略了自身的問題,為人處世不注重反思和提高自己,總是對別人吹毛求疵,這難道不是很荒唐嗎?

孟子曰:“堯、舜,性者也;湯、武,反之也。動容周旋中禮者,盛德之至也。哭死而哀,非為生者也。經德不回,非以幹祿也。言語必信,非以正行也。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

孟子說:“堯、舜的仁德是出自本性;湯王、武王的仁德是經過修身養性回複到本性。行為、動作、容貌、體態等一切都符合禮數的人,才是完美品德的最高表現。為死者哭得悲哀,不是做給活人看的。遵循道德不與之相違背,不是用來追求福祿官位的。所說的言語一定要求可信真實,不是用來修正自己品行的。君子遵循天然的道理去行事,並以此來對待命運的安排罷了。”

《孟子正義》曰:“君子之行,動合禮中,不惑禍福,身俟終。堯、舜之盛,湯、武之隆,不是過也。”

朱子曰:“性者,得全於天,無所汙壞,不假修為,聖之至也。反之者,修為以複其性,而至於聖人也。”

程子曰:“性之反之,古未有此語,蓋自孟子發之。”

呂氏曰:“無意而安行,性者也,有意利行,而至於無意,複性者也。堯舜不失其性,湯武善反其性,及其成功則一也。”

朱子曰:“細微曲折,無不中禮,乃其盛德之至。自然而中,而非有意於中也。”

朱子曰:“法者,天理之當然者也。君子行之,而吉凶禍福有所不計,蓋雖未至於自然,而已非有所為而為矣。此反之之事,董子所謂‘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正此意也。”

程子曰:“動容周旋中禮者,盛德之至。行法以俟命者,‘朝聞道夕死可矣’之意也。”

呂氏曰:“法由此立,命由此出,聖人也;行法以俟命,君子也。聖人性之,君子所以複其性也。”

坦然而行,怡然而處

人情事理是處世的基本出發點,任何行為都能從人之天性中得到解釋。君子立心,原宜從乎厚。“德厚足以安世,行廣足以容眾。”(《晏子春秋·內篇諫上》)

偉人有偉人的生活,平凡人有平凡人的生活,然而論及對社會的貢獻,誰能說政治家就一定比一位農民大呢?畢竟農民是實實在在地播下了種子,用自己的汗水換取收獲。而某些徇私枉法、驕奢腐敗的政治家又如何呢?除了說謊與奢侈浪費之外,他們又做了什麼有益的事呢?

孟子曰:“說大人,則藐之,勿視其巍巍然。堂高數仞,榱題數尺,我得誌,弗為也。食前方丈,侍妾數百人,我得誌,弗為也。般樂飲酒,驅騁田獵,後車千乘,我得誌,弗為也。在彼者,皆我所不為也;在我者,皆古之製也,吾何畏彼哉?”

孟子說:“和位高權重的人說話,要藐視他,不要把他的顯赫地位和權勢放在眼裏。就算他的殿堂高達兩三丈,屋簷寬度有好幾尺,如果我得誌,不會在乎這些;就算他麵前佳肴滿桌,侍奉他的姬妾多達數百人, 如果我得誌,也不會在乎這些;就算他飲酒作樂,馳驅打獵,僅隨從車輛就達成百上千,如果我得誌,還是不會在乎這些。因為他所擁有的這些,都是我不放在眼裏的;我在乎的,皆為古代的聖賢製度。我為什麼要怕他呢?”

《孟子正義》曰:“富貴而驕,自遺咎也,茅茨采椽,聖堯表也。以賤說貴,懼有蕩心,心謂彼陋,以寧我神,故以所不為為之寶玩也。”

趙氏曰:“大人,當時尊貴者也。藐,輕之也。巍巍,富貴高顯之貌。藐焉而不畏之,則誌意舒展,言語得盡也。”

朱子曰:“食前方丈,饌食列於前者,方一丈也。此皆其所謂巍巍然者,我雖得誌,有所不為,而所守者皆古聖賢之法,則彼之巍巍者,何足道哉!”

楊氏曰:“孟子此章,以己之長,方人之短,猶有此等氣象,在孔子則無此矣。”

我們的靈魂是平等的

一個人的威望能夠影響到身邊的人,但是它的範圍是有限的,在時間上也往往是短暫的。

每個人的見解都是有局限,沒有必要對他匍匐膜拜。他有他的真理,我也有我的思想。他有他的地位,我也有我的能力。他有他的權勢,我有也我的品德。我們並不遜色於人。

我們不必仰起頭,目空一切;也不必俯首折腰,自暴自棄。我們挺直脊梁行走在陽光普照的大地之上。我們的靈魂都是平等的。

孟子曰:“養心莫善於寡欲。其為人也寡欲,雖有不存焉者,寡矣;其為人也多欲,雖有存焉者,寡矣。”

孟子說:“修身養性的最好方法是要減少欲望。一個人如果少些追求私利的欲望,那麼就算是他的本心有一點喪失,那也是很小的;一個人如果追求私欲太多,就算是他的本性中還存在著善良,那也是很少很少的了。”

《孟子正義》曰:“清淨寡欲,德之高者,畜聚積實,穢行之下。廉者招福,濁者速禍,雖有不然,蓋非常道,是以正路不可不由也。”

朱子曰:“欲,如口鼻耳目四支之欲,雖人之所不能無,然多而不節,未有不失其本心者,學者所當深戒也。”

程子曰:“所欲不必沈溺,隻有所向便是欲。”

人的欲望是無止境的

人的嗜好各有不同。在人生的旅程中,每個人都有追求精神和物質享受的權利。但是在許多時候,我們費盡心機得到的,卻並不是我們真正想要的。我們需要的也許隻是一塊麵包,卻在獲得了十塊麵包之後還想要更多。晏子告誡說:“稱身而食,德厚而受祿,德薄則辭祿。”(《晏子春秋·內篇雜下》)然而,真正能夠理智地對自己做出評價的人很少,被欲念驅使自我膨脹的人卻到處都是。

老子說:“見素抱樸,少私寡欲。”在很多情勢下,隻有寡其所欲,我們才會免受折辱。

曾晳嗜羊棗,而曾子不忍食羊棗。

公孫醜問曰:“膾炙與羊棗孰美?”

孟子曰:“膾炙哉!”

公孫醜曰:“然則曾子何為食膾炙而不食羊棗?”

曰:“膾炙所同也,羊棗所獨也。諱名不諱姓,姓所同也,名所獨也。”

[羊棗] 果名,黃色,成熟則黑,形似羊矢,故又謂之羊矢棗。曾子以父嗜之,父歿之後,食必思親,故不忍食。

曾晳喜歡吃黑棗,他死後他的兒子曾子就不忍心再吃黑棗了。

公孫醜問孟子說:“烤肉與黑棗,哪個味道要好些呢?”

孟子說:“當然是烤肉了!”

公孫醜又問:“那麼曾子為什麼吃烤肉卻不吃黑棗呢?”

孟子說:“烤肉是大家都喜歡吃的,而吃黑棗則是他父親獨有的嗜好。所以曾子不忍心再吃,就像隻避諱名字而不避諱姓氏一樣,原因是姓氏是屬於很多人的,而名字一般是一個人獨有的。”

《孟子正義》曰:“情禮相扶,以禮製情;人所同然,禮則不禁。曾參至孝,思親異心,羊棗之感,終身不嚐。孟子嘉焉,故上章稱曰‘“豈有非義而曾子言之者也’。”

相隔再遙遠也會想起

即使你已經永遠逝去,卻仍會在我的眼前出現。

其實,一個人去了,許多事並沒結束。

有很多的思念留在我們的心裏,有很多的掛牽令我們不能忘懷。

在此岸和彼岸之間,在今世和來世之間,相隔再遙遠,也會想起。

萬章問曰:“孔子在陳曰:‘盍歸乎來!吾黨之士狂簡,進取不忘其初。’孔子在陳,何思魯之狂士?”

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孔子豈不與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

“敢問何如斯可謂狂矣?”

曰:“如琴張、曾晳、牧皮者,孔子之所謂狂矣。”

“何以謂之狂也?”

曰:“其誌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潔之士而與之,是獧也,是又其次也。”

孔子曰:‘過我門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鄉原乎!鄉原,德之賊也。’”

曰:“何如斯可謂之鄉原矣?”

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顧行,行不顧言,則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為踽踽涼涼?生斯世也,為斯世也,善斯可矣。’閹然媚於世也者,是鄉原也。”

萬章曰:“一鄉皆稱原人焉,無所往而不為原人,孔子以為德之賊,何哉?”

曰:“非之無舉也,刺之無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汙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眾皆悅之,自以為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曰‘德之賊’也。孔子曰:‘惡似而非者:惡莠,恐其亂苗也;惡佞,恐其亂義也;惡利口,恐其亂信也;惡鄭聲,恐其亂樂也;惡紫,恐其亂朱也;惡鄉原,恐其亂德也。君子反經而已矣。經正,則庶民興;庶民興,斯無邪慝矣。’”

[琴張] 名牢,字子開,一字子張,衛國人,孔子弟子。《莊子》曰:“子桑戶死,琴張臨其喪而歌。”

[牧皮] 人名,身世不詳,有人說是孔子的學生。

[鄉原] 指看起來恭謹忠厚,實質上卻沒有是非原則,苟同世俗,隻圖博取好名聲的好好先生。

萬章問道:“孔子在陳國說:‘為什麼不回魯國去啊!我鄉裏的那些年輕弟子們誌大而狂放,想進取卻又不改舊習。’孔子在陳國時,為什麼還要惦念魯國那些狂放自大的讀書人呢?”

孟子說:“孔子說過:‘得不到言行合乎中庸之道的人與之交往,那就同那些狂者和胸襟狹窄者相交往了吧。狂的人一味的隻是進取,胸襟狹窄的人有所不為。’難道說孔子自己不想和那些言行合乎中庸之道的人交往嗎?隻是他不一定能遇到這樣的人,所以隻能去結交稍遜一些的人了啊。”

萬章問:“請問什麼樣的人是你所說的狂放的人呢?”

孟子說:“像琴張、曾晳、牧皮那樣的人,就是孔子所說的狂放的人。”

萬章問:“為什麼說他們是狂放的人呢?”

孟子說:“他們誌向遠大、口氣很大,一開口就會說古代的人怎麼怎麼樣,可是當觀察他們的行動時,卻和他們自己所說的不相吻合。如果這樣的狂者結交不到的話,那就找那種不屑於幹肮髒事的人結交了,這種人就是孔子所說的狷者,是比狂者稍遜一些的人了。孔子說:‘從我家門口經過卻不進我的屋子,我不會因此而感到遺憾,大概就隻有鄉原吧!鄉原就是那種戕害道德的人。’”

萬章問:“那麼什麼樣的人才是孔子所說的鄉原呢?”

孟子說:“鄉原這種人指責狂者時會說:‘為什麼誌向、口氣那麼大?說得到卻做不到,做的和說的不相吻合,卻還口口聲聲說什麼古代的人、古代的人。’又批評狷者說: ‘為人做事為什麼要落得孤孤單單呢?人生活在這個社會上,為這個社會做事,隻要別人認為好就行了。’這種人閉藏大道,以柔媚討好別人,這就是鄉原。”

萬章問:“一鄉的人都說他是忠厚老實的人,他所到之處行事做人也都會表現得像個忠厚老實的人。孔子卻認為這種人其實是戕害道德的人,這是什麼原因呢?”

孟子說:“這種人如果你要說他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卻又舉不出例子來;要指責他,卻又覺得沒有什麼理由可以指責;他隻是有那種頹廢的習慣、與汙濁的社會同流合汙,平時為人處世似乎忠厚老實,行為似乎也很清正廉潔,看上去大家都很喜歡他,他自己也認為這樣做不錯。但是實際上他的所作所為並不合乎堯舜之道,所以說這種人是‘戕害道德的人’。孔子曾說:‘要憎惡那些看上去似是而非的東西。憎惡莠草,怕的是它淆亂禾苗;憎惡花言巧語的人,怕的是它淆亂了正義;憎惡能說會道的人,怕的是它淆亂事實;憎惡鄭國的音樂,怕的是它淆亂雅樂;憎惡紫色,怕的是它淆亂了大紅;憎惡鄉原,怕的是他淆亂了道德。君子的所作所為不過是為使一切都回歸到正道上啊。正麵的形象樹立起來了,百姓們就會奮發振作;百姓奮發振作起來了,也就不會再有邪惡存在的空間了。’”

《孟子正義》曰:“士行有科,人有等級,中道為上,狂狷不合。似是而非,色厲內荏,鄉原之惡,聖人所甚。反經身行,民化於己,子率而正,孰敢不正也。”

程子曰:“曾晳言誌,而夫子與之。蓋與聖人之誌同,便是堯舜氣象也,特行有不掩焉耳,此所謂狂也。”

呂侍講曰:“言此等之人,欲非之則無可舉,欲刺之則無可刺也。”

朱子曰:“流俗者,風俗頹靡,如水之下流,眾莫不然也。汙,濁也。非忠信而似忠信,非廉潔而似廉潔。”

朱子曰:“世衰道微,大經不正,故人人得為異說以濟其私,而邪慝並起,不可勝正,君子於此,亦複其常道而已。常道既複,則民興於善,而是非明白,無所回互,雖有邪慝,不足以惑之矣。”

尹氏曰:“君子取夫狂狷者,蓋以狂者誌大而可與進道,狷者有所不為,而可與有為也。所惡於鄉原,而欲痛絕之者,為其似是而非,惑人之深也。絕之之術無他焉,亦曰反經而已矣。”

剝下畫皮,讓一切都在太陽下晾曬

誰都有不足,我們必須承認自己並不完美。

在很多方麵,我們存在缺憾。有很多的知識我們不知曉,對很多的事情我們手足無措。但是,我們並不隱瞞自己,也不掩蓋什麼。我們的人格是正直的,我們的心靈是純粹的。我們真誠、坦蕩。我們處世或者過之,或者不及,但是我們都在真誠努力地接近真理;我們並不諱言自己的過錯,隻是真誠而努力地追尋著正確。

任何一個卓越的人都會有缺點,缺點使得他的卓越更加真實。

那種道德的偽善者則是卑劣的。他們展示給人的或許總是美好的一麵,可是掀起麵紗,他們真實的嘴臉又會是怎樣的陰暗!他們很可能欺世盜名,是偷竊道德的賊,其行徑比小人更卑劣。真誠的小人,猶不失可愛;而偽善的君子,則非常危險。

雖然我們不能達到聖哲的境界,但是我們可以做一個誠篤的平民百姓,因此,又何必偽裝自己呢?

魯迅先生說:“有缺點的戰士終究是個戰士,完美的蒼蠅不過是隻蒼蠅。”

孟子曰:“由堯舜至於湯,五百有餘歲,若禹、皋陶則見而知之。若湯則聞而知之。由湯至於文王五百有餘歲,若伊尹、萊朱則見而知之。若文王,則聞而知之。由文王至於孔子,五百有餘歲,若太公望、散宜生則見而知之。若孔子則聞而知之。由孔子而來至於今,百有餘歲,去聖人之世,若此其未遠也。近聖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無有乎爾,則亦無有乎爾!”

[萊朱] 傳說中商湯的賢臣,又名仲虺。

[散宜生] 周文王的賢臣,姓散宜,名生。

孟子說:“從堯、舜到商湯曆經五百多年,像禹和皋陶是親眼見過堯舜之道並繼承和發揚的。至於商湯則是間接地學習了堯舜之道,然後才得以繼承的。從商湯到文王又曆經有五百多年,像伊尹和萊朱是親自領教了商湯之道並繼承的。文王也是間接地學得了商湯之道,才繼承和發揚的。從文王到孔子又曆經了五百多年,像太公望和散宜生是親自學習過文王之道然後繼承的。至於孔子則又是間接地學習了文王之道再繼承下來的。從孔子到現在已經有一百多年了,離聖人在世的時代不遠,離聖人生前居住的家鄉也是這樣近,這樣的條件下如果還沒有人能親自接受聖人之道並得以繼承、發揚,那麼以後恐怕也不會再有繼承的人了吧!”

《孟子正義》曰:“天地剖判,開元建始,三皇以來,人倫攸敘,宏析道德,班垂文采,莫貴聖人。聖人不出,名世承間,雖有此限,蓋有遇不遇焉。是以仲尼至‘獲麟’而止筆,孟子亦有‘乎爾’終其篇章,斯亦一契之趣也。”

趙氏曰:“五百歲而聖人出,天道之常;然亦有遲速,不能正五百年,故言有餘也。”

尹氏曰:“知,謂知其道也。”

趙氏曰:“萊朱,湯賢臣。或曰即仲虺也,為湯左相。”

林氏曰:“孟子言孔子至今時未遠,鄒魯相去又近,然而已無有見而知之者矣;則五百餘歲之後,又豈複有聞而知之者乎?”

朱子曰:“此言,雖若不敢自謂已得其傳,而憂後世遂失其傳,然乃所以自見其有不得辭者,而又以見夫天理民彝不可泯滅,百世之下,必將有神會而心得之者耳。故於篇終,曆序群聖之統,而終之以此,所以明其傳之有在,而又以俟後聖於無窮也,其指深哉!有宋元豐八年,河南程顥伯淳卒。潞公文彥博題其墓曰‘明道先生’。而其弟頤正叔序之曰:‘周公歿,聖人之道不行;孟軻死,聖人之學不傳。道不行,百世無善治;學不傳,千載無真儒。無善治,士猶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諸人,以傳諸後;無真儒,則天下貿貿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滅矣。先生生乎千四百年之後,得不傳之學於遺經,以興起斯文為己任。辨異端,辟邪說,使聖人之道渙然複明於世。蓋自孟子之後,一人而已。然學者於道不知所向,則孰知斯人之為功?不知所至,則孰知斯名之稱情也哉?’”

心靈的距離

“由堯舜至於湯,五百有餘歲,若禹、皋陶則見而知之……由湯至於文王,五百有餘歲,若伊尹、萊朱則見而知之……由文王至於孔子,五百有餘歲,若太公望、散宜生,則見而知之……由孔子而來至於今……然而無有乎爾,則亦無有乎爾!”

在這個譜係之中,隨意翻檢都能遇到令人敬仰的名字。

在這個譜係長長的名單中,一些人被頻繁地提起,我們似乎很熟悉;也有一些人的名字被暫時冷落了,隻是靜靜地凝視著我們;一些人的名字從眼前滑過,沒有引起人們太多的注意;然後又有一些人的名字出現了……沒有人能夠抹去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一代人自有一代人的使命,也總會麵臨與前代不同的曆史條件。“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或許會有一些名字漸漸黯淡了,但是又會有另一些名字加入進來。每一個時代,總會有所傳承,總會有人報到注冊。前代人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當代也必有人負起傳承的責任,鄭重地寫下自己的名字。在這棵大樹上,枝繁葉茂,永遠長青。於是在某一刻你頓悟:我們的名字遲早、也必會在這個譜係上被提起。

薪不傳,火傳。

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