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雨雪霏霏(7)(1 / 3)

少年沒有說話,咬緊牙關,拈弓搭箭,左腿筆直地斜線蹬開,右腿曲蹲成一個結實的弓形;左手持弓,“嗨”的一聲,右手扯動弓弦,但聽皮裹鐵胎的王弓響起了細微的咯吱聲,王弓倏忽張開成半月之形。少年一奮力,王弓竟漸漸拉成將近滿月之形。這在弓法上是“九成弓”,距離滿弓僅有一成力道。白雪梅姑興奮地屏住呼吸,比自己開弓射箭還要緊張。

少年雙目炯炯地瞪視著峽穀對麵,猛然放箭,隻聽一聲尖銳的嘯叫,長長的兵矢流星般穿過峽穀。但聞“轟隆——”一聲,白色山岩上突出的那塊黑石便帶著一陣煙塵,滾落到深深的峽穀之中。

“彩也!子嶺成功了!成功了!”梅姑拍手笑著跳著高聲喝彩。

白雪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笑道:“好。這張王弓歸你了。”

“謝過母親!”少年興奮地跳了起來,“我給母親獵一隻野羊回來!”說著飛快跑向了山莊後的密林。

“子嶺,早點兒回來!”梅姑在身後高喊。

“哎,曉得。”山坡密林中遙遙傳來少年子嶺的清脆聲音。

白雪笑笑:“教他去。”便和梅姑進了山莊,又坐在石案前展開那卷竹簡看了起來。

梅姑問:“大姐看甚書?忒般認真?”

白雪笑道:“你猜猜。”

梅姑頑皮地眨眨眼:“莫不是大哥的書?”

“梅姑果然聰明。正是前日侯嬴大哥派人送來的流傳抄本,是他前些年寫的。”

梅姑神秘地笑笑:“大姐吔,你說大哥該不會忘了我們吧?如何還不回來?”

白雪撂下竹簡笑了:“是麼?那就休了他,教他當那個破官兒去。”

“休了男人?大姐,虧你想得出!”梅姑咯咯咯笑個不停。

猛然,響起了“篤篤篤”敲門聲。梅姑一陣驚喜,衝過去拉開門,卻呆呆地怔在那裏。

“山中遊士,討口水喝。”一個藍布長衫須發灰白的人,臉上蒙著一方麵巾,手中提著一口短劍,蒼老嘶啞的聲音很是刺耳,“多有叨擾,敢請包涵。”

梅姑回過神來,怏怏道:“不妨事,請進來。”

藍衫蒙麵者走進大門,白雪起身拱手道:“客人光臨,多有榮幸,請上屋入座。”

“秋日如春,庭院涼爽,不必進屋叨擾。”藍衫蒙麵者謙恭作禮。

白雪道:“也好。梅姑,搬一壇老酒來,請先生解渴。”

梅姑頃刻間搬來一壇陳年清米酒,又用托盤端來一盆燉兔肉,自到一邊忙碌去了。白雪道:“先生請自飲。我清茶作陪了。”

蒙麵人道:“鄙人相貌醜陋,不敢示人,敬請先生回避。”

白雪笑了:“貌相乃父母天賜,何須自愧?先生若不介意,但請取下麵巾痛飲無妨。”

“先生高風,得罪了。”藍衫人摘下麵巾,一張紅赤赤臉龐赫然現出,活像被人生生揭去了麵皮,令人望而生畏。

白雪一驚,不自覺捂住了嘴沒有出聲。遠處的梅姑卻驚訝得“啊”了一聲。

藍衫人仿佛沒有聽見,自顧痛飲大嚼。

正在此時,虛掩的莊門“咣當”大開,少年子嶺氣喘籲籲滿麵大汗地撞了進來:“娘!野羊!”舉起手中一隻肥大的黃羊,“快看,箭射在脖頸上了!”

梅姑已經聞聲跑來接過黃羊:“快來洗洗,熱死了吔。”

白雪高興道:“好,子嶺有功,正好犒勞客人。”

少年怔怔地看著院中藍衫人:“娘,他是誰?”

白雪笑道:“子嶺,這是一位過路客人。該向先生行禮。”

少年天真地笑了:“啊,是客人,我當是……”卻硬生生收住口拱手行禮,“客人先生,本莊少主人有禮了。”老聲老氣,逗得白雪、梅姑和藍衫人都笑了。

“在下山中遊士,見過小公子。”藍衫人目光盯在了少年臉上。

“先生,小兒有何不對麼?”白雪注意到藍衫人的目光有異。

藍衫人歎息一聲:“不瞞先生,貴公子與我舊時一個老友之相貌神韻酷似,使在下油然感懷。敢問先生,夫君高名貴姓?”

“先生可否見告,你那位老友高名貴姓?”白雪微笑地看著藍衫人。

“在下遊曆二十餘年,滄海桑田,故人的姓名卻是記不得了。”

“先生既已忘卻故人名姓,我說出來亦是無用,是麼?”

藍衫人點頭感慨:“正是正是,原是在下唐突。先生,告辭了。”

少年卻突然走近藍衫人道:“先生,你這臉龐生得有趣,是生來如此,還是猛獸傷害?”

藍衫人大笑,沙啞淒厲的聲音像一頭怪梟:“快哉快哉!老夫生平第一次聽人說,老夫麵相有趣!小公子,這是比虎狼還要厲害的猛獸所傷,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