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擇路 互利 機遇(2 / 3)

阿麥聽著徐靜的分析,身上驚得出了一層冷汗,差點對著麵前的這個幹瘦漢子伸出大拇指來。他說得幾乎無一不對,隻除了最後一點,她向東而行卻不全是為了去青州搬救兵,而是想借道青州,繞太行山南端而過,經由宜平渡口過江南下,躲避戰亂。

徐靜看著阿麥驚呆的模樣,麵上露出些許得意的笑容,不自覺地挺了挺他有些瘦弱的胸膛,卻不小心碰觸到胸前的劍尖,他的臉色一變,忙往後含了胸,對著阿麥怒道:“小子,還不趕緊收了你的劍,小心誤傷了老夫,你後悔莫及!”

阿麥被他喝得一驚,不由得收了劍,低下頭緩緩地把劍插入劍鞘,各種念頭在腦子裏飛速地轉了一遍,再抬起頭來時臉上便換上了肅正的表情,理了理衣襟衝著徐靜一揖到底,極其懇切地道:“阿麥無禮,請先生原諒。還請先生救我!”

徐靜的表情由驚訝轉為倨傲,挺直著脊背受了阿麥這一禮,冷哼了一聲。

阿麥沒有理會他的反應,隻是低垂著頭接著說道:“阿麥雖是笨人,可也看出先生有經天緯地之才,他日必會名動四國。”

這幾句馬屁一拍,是把徐靜拍得四體通泰,那是著實的舒服,手不自覺地便去捋他那幾根山羊胡子,心道這小子雖然莽撞,可眼光倒是還有一些。如此想著,心中對阿麥的惱怒之意已是減去了三分。

“隻憑見阿麥一人,先生竟能把當今戰局說得如此透徹,先生真乃神人,阿麥佩服不已。”

徐靜的眼睛更是眯了眯,對阿麥的不滿之意又減了三分。

阿麥偷眼觀察著徐靜的反應,看自己已經把他拍得差不多了,這才又接著說道:“先生欲往豫州,必是想救百姓於水火之中。阿麥無知壞了先生的計劃,實在有罪。漢堡城破,我守城軍士皆戰死在城牆之上,城守劉大人更是以身殉國,我受唐校尉之托,恨不得立刻飛去青州引援兵來救。還望先生看在我也是為國一片赤誠的分上,原諒我先前的無禮。”

徐靜見阿麥如此說,心裏的那點不滿完全沒了,動容道:“阿麥也是一片為國之心,老夫體諒。”

阿麥差點感激涕零,忙又行了一禮下去。

這回徐靜忙伸手扶起阿麥,說道:“壯士請起,徐靜受不得這樣的大禮。”

阿麥一聽稱呼已經從“小子”一路到了“壯士”了,心裏便有了些底,她從衣袖上找了塊幹淨點的地方擦了擦眼角,說道:“我和唐校尉約定好了,他前去豫州示警,而我則趕往泰興求救。現如今泰興也被困,我隻得轉去青州求救,還請先生助我。”

“壯士請講。”

阿麥從懷中掏出唐紹義給她的那塊校尉銅牌,雙手遞給徐靜,說道:“此為唐校尉信物,憑此物便可去青州求見城守,我想請先生代而為之。”

“可是……”

“先生,請聽阿麥說完,當下世道不平,我會護送先生至青州境內,然後再返身趕往豫州,”阿麥伸手抹了把淚,神色悲壯地說道,“唐校尉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必拚死追隨於他。再說我口舌蠢笨,不見得能說動青州發兵來救,所以還求先生幫我了。”

徐靜似有猶豫,低頭看了看手中沾染了血跡的銅牌,又抬頭為難地看著阿麥,最後終於大義凜然地點頭道:“壯士放心,徐靜必用三寸不爛之舌說服青州發兵去救豫州危急。”

兩人又相互行了一禮,然後才直起身來,均是一臉悲壯,真真成了執手相看淚眼。到了中午騾車停下打尖休息的時候,阿麥與徐靜兩人竟是執手下來,可是驚呆了車夫老張,一張闊嘴張得更是能塞進鵝蛋去。他趁著阿麥不在跟前的工夫,又是擠眼又是抹脖子地偷偷問徐靜道:“先生,您怎麼和山賊好上了?”

徐靜瞥了一眼遠處的阿麥,臉上露出深不可測的笑容,想要說些什麼,可又突然意識到身邊的老張不過是個山中愚民,跟他講了也是白講,於是幹脆翻了他一個白眼,不屑地說道:“趕你的車去,老夫自有道理!”

徐靜和阿麥兩個一路同行,雖各懷心思,卻也相處融洽。走到第八日下午,車外有馬蹄聲由遠而近。車內的兩人均是皺眉,因為戰亂驟起,這一路走來,路上很少遇到行人,更是少見騎馬而過的客商。徐靜輕掀車簾往外看了看,再轉回身後臉上便有些凝重。

“是斥候。”徐靜說道。

阿麥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既然有斥候在附近出現,那麼定是有軍方在,隻是不知道是北漠的還是南夏的。難道說北漠人來了這麼多,竟然把整個江北都侵占了嗎?

徐靜倒是認出這是南夏方麵的斥候,可他卻也並不興奮。如果後麵跟的是青州方麵的軍隊的話,那麼他去青州的意義已是全無。

兩人的擔心均沒有落到空處,過不一會兒,先頭過去的那個斥候又返了回去。再過了少半個時辰,前麵有十幾騎衝著他們的騾車疾馳過來了。

“阿麥,這恐是青州的兵馬,”徐靜低聲說,頓了頓又接著說道,“你可要小心說話,千萬不可讓他們把我們誤認為北漠的細作。”

果然,那十幾騎團團把他們的騾車圍住,有士兵用長槍挑開了車簾,喝道:“下車!”

徐靜和阿麥兩人連忙下車,徐靜從懷裏掏出了唐紹義的那塊銅牌,高舉過頂,大聲說道:“我等受漢堡城守軍校尉唐紹義所托,有緊急軍情需要稟報青州城守,望軍爺引見。”

那斥候接過銅牌,見的確是南夏軍中之物,又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徐靜和阿麥兩人,吩咐身邊兵士道:“看好了,我去稟報將軍。”說完便掉轉馬頭往來路馳去。

又往前行了有二十多裏,便見到了南夏軍隊,正是從青州趕往泰興的援兵。領軍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將軍,一身白衣銀甲,看起來甚是俊美,隻是神情顯得有些倨傲,正是青州的守城將軍,人稱“騷包將軍”的商易之。

此人本是盛都裏有名的紈絝子弟,顯赫的出身奠定了他在紈絝子弟中的領軍地位。要說他這樣的人物也不應該淪落到青州那種偏僻地方,可卻由於犯了男女之事,惹惱了他那位行伍出身的父親,於是便被發配到青州去了。

一個紈絝子弟哪裏知道如何治軍!這商易之到了青州號稱有“四不”——不著軍裝,不進軍營,不管操練,不習陣法。每日裏穿了一身光鮮的白色錦衣,隻知吟詩作對談風弄月。於是,青州百姓在剛送走了上一任“草包將軍”後,又迎來了他這個“騷包將軍”。

別說青州百姓嘴毒,你見過就連親兵都挑著模樣漂亮、身條順溜的少年郎的將軍嗎?

阿麥和徐靜連帶著車夫老張,三人被幾個軍士推搡到商易之的馬前。車夫老張早已是被明晃晃的刀劍嚇得神魂俱破,軍士剛一鬆手,他就跪倒在馬前,一邊磕頭一邊叫喊道:“軍爺饒命啊,軍爺饒命。”

商易之劍眉擰了擰,有些不耐地掃了老張一眼,又看向阿麥和徐靜。

阿麥膝蓋一軟,眼看著就要跟著跪下,可眼角瞥到站得筆直的徐靜,強忍了忍,也站住了。

商易之有些意外,不由得多看了他兩個一眼。

阿麥立刻就後悔了,心道學誰不好,學這個死要麵子活受罪的徐老頭幹嗎!要知道這世界民跪官、下級跪上級那是稀鬆平常的事情,她也早就習慣了的,怎麼今天就跟著徐老頭犯病了呢?

商易之高坐在馬上,手裏把玩著那塊印了唐紹義姓名的校尉銅牌,淡淡地問:“誰是唐紹義的信使?”

阿麥偷偷地看了徐靜一眼,見他仍一臉傲色地站在那裏,決定還是自己出頭,於是忙往前跨了一步,施禮說道:“小人是,九日前漢堡城破,唐校尉帶了小人從城內殺出。他帶了城守劉大人的遺孤趕往豫州示警,命小人前往泰興送信求救。”

“哦?”商易之劍眉挑了挑,不陰不陽地問,“既然是讓你趕往泰興,你怎麼往青州而來了?”

“小人到泰興城外得知泰興已被圍多日,徐先生說北漠韃子實北虛南,欲解豫州之險隻能依靠青州。”阿麥答道。

“徐先生?”商易之問。

阿麥忙往旁邊側了側身子,引出了早已等候上場的徐靜,“這就是小人路遇的徐先生,他見小人一身血汙地從漢堡方向而來,沒問一句,便把小人的來意和去處都猜到了,還告訴小人說如今豫州險極,說豫州是我南夏什麼之地,韃子什麼餓了就製住什麼。”

阿麥麵露苦惱之色,似是沒能把徐靜說過的話都記下來。

身後的徐靜忍不住接嘴道:“是我南夏咽喉之地,韃子扼一城而製我江北全境。”

“對!”阿麥叫道,心道不管是高帽子還是屎盆子,我先給你扣上再說。

徐靜一怔,隨即就在心裏暗罵道,好一個小兔崽子,一路上我都沒見你笨嘴拙舌的,怎麼今天到了這將軍麵前你就傻了呢?原來你小子是在這裏等著我呢。

果然,商易之再看向徐靜的眼神已是不同。他輕揮了揮手,叫身後的副將上前,微側著頭吩咐他去安排軍隊安營紮寨,說今天就先停在這裏。那副將領命去了,商易之又回頭看馬前的幾個人,視線轉到阿麥身上時隱約皺了皺眉頭,便吩咐身邊的親衛先帶她下去換身幹淨的衣服。

青州本有駐軍兩萬多人,商易之接到南夏朝廷出兵援救泰興的軍令後,給青州城留了五千人以防有變,剩下的人全都帶了出去趕往泰興。這一萬多人聽著不算多,可放在野地裏那也是老大一片。

那個長相秀氣的小親衛領著阿麥往後麵去換衣服,他暗中得了商易之的授意,把衣服扔給阿麥之後並未走開,隻是站在一旁守著阿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