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行路難(-)(1 / 3)

滄州落雁峰北,是大宛與北邯的第一邊陲要塞回雁石城,地屬大宛。

傳說在落雁峰上有一塊巨石,狀若大雁,每年大雁都會來到那石頭前聚集,似是前來朝拜君王般神聖,從不超過一步。

後來有了諸多傳說,隻是隨著歲月的流逝,逐漸模糊,然後在粉飾的背後,始變得更為荒誕。

於是,人們,臆測,妄執,構成了很多版本的故事,相同的是人們把這些故事一代代的傳承,紀念,加工,完善。

按照追憶,在那塊大石沒有離開落雁峰的時候,現在的歸雁石城,不能稱為城。因為,人們相信,南來北往的大雁是傳送書信的使者,這座城是被人們的思念所禁忌。於是,人們到了落雁峰前,就會棲止。

時代漸漸久遠,人們模糊中的敬意,把那石頭當作神物,於某一代人,在另個悠長的故事中,從山上,搬到山腳下的小鎮,人們立了祠堂,過了許多年又成為神殿,又過了許多年,神殿沒了,石頭被當作鎮城的寶物。那碩大的大雁雕像是鬼斧神工,經造化之妙成的,數代以來,模樣依稀可辨,至今挺立風雨,而這塊石頭叫做歸雁石。

城因石而得名。

然而,歲月的流逝與人們的思念以及其他的臆測始終阻擋不住大雁高飛的影子,大雁們還是按照自己的準則遷徙。

自莊國昌黎公一統各方大小十餘國,立七府二十有三州。後三百年,諸侯並起,豪傑相爭,七府遂亂,二十三州風雨不斷,數千萬蒼生血染河山。再後來,有兩位英雄收拾起這大好河山,定了盟約,各自立國,分為大宛與北邯兩國。

大宛zhan有十一州,北邯zhan有十州,還有兩州屬於遺棄之地。然而盟約是最容易被時間與yu望腐蝕,自兩位英雄棄世後,兩國侵伐不斷,後來就逐漸衍化為數代糾纏的恩怨,但是也因此也顯出了滄州歸雁石城的重要性。

這滄州並不是很大,卻是大宛數年邊疆清寧的一大助力。北邯數年圖謀,常作飛灰。幾乎大宛所有的興衰由歸雁石城易主開始,大宛很多與榮耀相關的故事,也是在歸雁石城下發生。

乃是一道天然的屏障。連綿數百裏的盤蛇道,穿行過莽莽伏吟山脈,出現在歸雁石城的北方。歸雁石城阻斷了北邯長驅直入地要道。北邯進攻最為有效的手段,就是奪取歸雁石城。

大宛昭明七年,距兩國建立約有二百年之後的秋天,注定是個多事的季節。

九月的燕尾菊漸漸在風霜中開謝,然後凋零,化作塵土。有時候會清晰地想起來,那金黃的色澤,帶來地不是陽光般的溫暖,圓潤醒目的色澤,在這樣的歲月裏,將是要被留在那縹緲的記憶中,雜著回念一起,慢慢忘卻。

高大的掛月桐上,寬厚的葉子逐漸被枯黃侵襲,在風中緩緩搖擺,輕輕巧巧地落下,便在人們腳下,碎成粉末。細長的枝幹有時候承受不了更多地榮耀,也伴著時光一起跌落在大地上,偶爾蹦出幾個新的枝丫,重新成長。

風,在陽光下的街角,做著徘徊。他坐在酒肆靠窗的地方,用一根細長木棍支起的木窗前,看著人們匆匆來去。他一直不明白,人們為什麼會這樣來去,就如同他自己現在坐在酒肆中品嚐著那刺激著喉嚨,燃燒心肺的烈酒一樣。

他一直認為,有血性的男人,喝酒是用碗和壇來度量地。

他在喝酒,可是他不明白,有的時候,自己為什麼要喝酒。隻是單純的想喝酒。

這喝酒是單純的?自己想了想都覺得好笑。一個奇怪的結論,他晃了下腦袋,旋即丟開這想法。那麼,他究竟是貪圖那種辛辣的感覺還是想要沉醉,抑或隻是單純的喝酒。一碗下去,再來一碗,重複,重複……簡單地重複。破舊的木桌上,碗疊起了六個,空了一壇。他還是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

他,年方十八,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七尺男兒的功業隻在戰場,不在床榻上的惆悵纏mian。這是兩國交兵的地方,自己要是還沒有機會上戰場的話,過幾年就隻能是個太平公子了。

記得兩年前一個夏日的午後,當他躺在草地上,考慮什麼樣的人才是英雄的時候開始,一切似乎都出奇的順利。唯一的遺憾是沒有機會上戰場。

他是當朝衛候幼子,是歸雁石城的參將。朝廷律令,在京大員不得私交外官。能做個參將已經很是不錯了。最近北邯調兵頻繁,總算有仗要打了。有這次上沙場的機會已是不易了。最近幾天又有重要軍情,有人來監視自己,省得別人廢話,他心中居然還有了一絲感激。

多年來,到邊關重鎮的人很多,但是有背景的人很少。衛候無疑是個可以被當作背景的人。大宛傳國十代,從興到盛,而後是衰,衛候府,依舊是大宛背後的一絲屏障。與護國公府,督戰公府,無意候府一起拱立著這個皇朝的中心。

他,似乎是一個被人遺忘的角色,抑或是個讓人生厭的人。

出生之時,啼聲內含金戈,如裂帛,似有豺狼之聲。驚了老夫人,連帶著他的母親也開始顧忌他了。這一聲初啼,在尋常人家不比雞鳴犬吠要好多少,可是在衛候府這樣的地方,生生多出許多事端。及長,喜好弓馬,常處幽獨。

剛才有人傳信說,有急事找他。讓他速到城西的宅院中。

酒,喝完了。那一輪紅日也斜了下去。落日的餘暉從窗戶裏透了過來,他想,自己該走了。

叫過店家,付賬。三十二枚銅子,在他懷中摸了出來。

固定的價格,固定的方式,似乎不曾改變,一任歲月漂泊。

今天不是他當值,雖然大戰還有一個月左右,但他還是有一定閑暇去城中的居所逗留一番。何況,他和守將打過招呼,這幾日,有點私事要處理處理。

他邁步走回居所。他緩緩地走回去。因為他沒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他不怕。幾年時間下來,這些監視自己的人疏忽了不少。可最近,卻是緊密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