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雅湄心安的是,十二阿哥至少目前一定活著,畢竟白蓮教徒想要劫著他換回自己的教徒。但白蓮教存世已久,清初起就以“反清複明”為新的目標,據說在民眾之間有很大的號召力。那薛如義因不滿稅賦過重帶著幾十個農民砸了縣衙,是朝廷的重犯。用十二阿哥交換他和令五個主犯這麼大的事,杜壑自然不敢做主,隻得遣人快馬加鞭報給康熙。也就是說,十二阿哥能否平安全然係在康熙一念之間。
在等京城回複的時候,雅湄整日整夜坐立不安。她心裏非常清楚,這一大群孩子,康熙還是有偏愛的。顯然,十二阿哥不怎麼受父親的重視。別的不說,康熙北巡南巡這麼多次,別的皇子都隨駕出巡過了,獨獨十二阿哥沒有。康熙好似刻意無視了這個兒子。這樣想來,雅湄又擔心康熙不在乎十二阿哥,不願將重犯與十二阿哥作交換。事到如今,雅湄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康熙的舐犢之情…或是對皇家體麵的重視上了。
就在杜壑的信使被派出的那天晚上,雅湄在榻上輾轉反側。也不知在榻上躺了多久,她實在睡不著,便披了一件外衣去驛館的後院散散心。
驛館的後院很小,雅湄隨意站在一棵槐樹底下。周圍一片靜謐,偶爾傳來風吹樹葉的簌簌聲。雅湄抬頭透過樹葉的縫隙望著天上懸著的那一彎下弦月,想著這幾個月來對十二阿哥的冷淡,一陣悔意湧了上來,不禁歎了口氣。
“你睡不著麼。”年羹堯的聲音傳來。雅湄轉頭一看,他正站在自己身後,也望著空中的明月。
雅湄恩了一聲,隨後說道:“我有些擔心我們爺。想著出來逛逛,興許就能睡得踏實些了。”
聽了雅湄的話,年羹堯安慰性地笑了笑:“福晉不必擔心,主子爺定然會想法救出十二爺。”
“你不明白…”雅湄無奈地彎起嘴角,“你不知道,皇阿瑪並不看重我們爺…或許…”雅湄不敢再說下去,怕她的擔憂會成為現實。
年羹堯聽罷搖搖頭:“看似主子爺不待見十二爺,誰又知道十二爺刻意避開了那些紛爭。主子爺何等聖明,自是明白十二爺的用心。不教十二爺隨駕,隻是主子隨了十二爺的意思罷了,可未見主子不看重十二爺呐。”
年羹堯的意思很明白,十二阿哥一直避著政治紛爭,康熙也樂得他如此,便假意不待見他。雅湄眼睛都瞪直了:“這麼說…這麼說,我們爺定會平安了!”
年羹堯噗嗤一聲笑了:“福晉和十二爺真真是一條心,也不枉十二爺如此對福晉了。”見雅湄一臉疑惑望著自己,年羹堯接著說:“平日裏我和十二爺走得近,知道的自然比旁人多些。福晉一定還不知道,自十二月下旬,京城滿是福晉是個妒婦,逼得十二爺自婚後再未踏入侍妾房裏的傳言罷。”
竟有這等傳聞,雅湄自是不知。隻聽年羹堯接著說道:“十二爺如此護著福晉,福晉自然不會知曉外頭那些惡言惡語。不過京城本就如此,哪個親貴宗室成了婚,大家總伸長了脖子想知道那嫡妻如何如何。”
聽到這裏,雅湄忽然有些歉疚。或許那日十二爺宿在李佳氏那裏,是想要封了那些悠悠眾口。十二阿哥一心為她做那麼多,她回報十二阿哥的隻有生了五個月的氣,這樣想來,她不禁更加慚愧。她低下了頭,感覺脖子上掛著的多年前十二阿哥贈與她的琥珀墜子膈得脖子生疼。
“我不該那麼任性。”雅湄輕聲說道,她滿腦子都是十二阿哥那幾日陪她出遊的場景,還有送她的琥珀項鏈和玉簪,以及掛在臥雲堂的那兩幅畫,“自我們爺出事以來,我一直在責怪自己。怎麼隻知胡亂生他的氣,卻忘了他待我的好。”
年羹堯倒是一臉輕鬆:“人人都是如此。待越是親近的人越是苛刻。不過過年後倒再沒聽到過十二阿哥府的瑣事,看福晉這樣倒像是和十二爺鬧過脾氣了。”
雅湄紅著臉低下頭,未發一語。
“別想太多了,趕緊去睡罷。”年羹堯對她說道,“現在福晉該做的,就是精精神神等著十二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