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秋一喜,忙問道:“是言璟哥嗎?”說完自己都覺得一愣,搖搖頭,又看著阿袖。
阿袖見她有些失意,動了動嘴唇,“沈觀書。”
“哦……”朝秋下意識地應道,立時反應過來,咦道,“沈哥哥如何會來?那沈爺爺可來了?我正有好些困惑之處想求解呢。”
阿袖想了想,說道:“沈觀書此人,絕非一般。沈瑜卿是國之神手,就連周帝與周太後都極為看重,此番卻是放手沈觀書一人來了塗州城……他們沈氏一門,隻因早年門下弟子內亂,掃清那些餘孽之後,隻留下單脈相傳的祖訓。這行醫之人若想害人,遠比那殺手更為厲害。沈觀書……他擅長解毒,這樣一來,必會接觸許多奇毒之物。”
朝秋驚訝地張了嘴,頗有些不敢置信。一想到沈哥哥居然喜歡研究這些東西,總有些格格不入,仿佛那本是行醫救人的少年,一下子顛覆了那般清潤的印象。
隻是朝秋亦有不齒說出的秘密,相較起來,似乎她這一點愈發令他人害怕罷。朝秋自嘲地搖了搖頭,像是自言自語說道:“無論如何,她還是我見過的沈哥哥。”
馬車穩穩地繞過一條街,又停至一家店鋪搬了些東西上來,這才朝著港口駛去,似乎是要去拖寄物件一般。
塗州城岸邊,船舶如織,不少人相繼尋著客船,漁船,亦或是小舟。行人匆匆,有帶著笑顏的,有因為沒打著漁頗有些垂頭喪氣的,人間百態在這處港口邊一一顯現。
港口邊的夫役對出港鬆得很,入港又會嚴格許多,大多都是檢查有何貨物,這其中彎彎道道,不少都是收受一些賄賂,做足了樣子才肯放人。
是以阿福娘幾人朝著港口走去,並未經過多少阻攔。
碼頭邊有許多撿漏子的小娃,提著簍子,專門撿船主不要的小魚死蝦。這一些便是窮苦的孩童,撿回去的魚貨便是中午的一頓飯食。
繞過那幹淨的一排客船,魚市那邊才是又腥又亂的。阿福娘幾人走了過去,頻頻朝著人群中張望,人頭攢動也尋不到目標。
一艘低調至極的漁船,船頭微微有些挑高,船邊拴著的舢板是做捕魚備用。一般在良好的天氣裏,若是漁網不夠遠,水手可以劃著舢板遊出去,簡單方便,水軍的船艦也有這一物。隻是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這艘漁船雖然樣子並無異處,可那舢板著實透出些不尋常的意味來。那木料用的是浮雲,底部又釘了漿鐵,也不知是不是怕舢板會碰壞,要做成這般怪模怪樣來。
那擁著阿福娘的三個男子擠到這艘船邊,朝著上頭的人一問,“漁網可收拾好了?這回的三艙大海貨賣得不錯,就是先前有一艙子魚溜了幾個,費了工夫也撈不回來了。”
上頭的人在船艙上拍打了幾下,回道:“且別管那幾條溜了的,能抓回來的盡數都得了好價錢。再出趟海,應該能賺回一些。”
幾人這般說著些囫圇的話,阿福娘的目色愈來愈暗,手裏輕輕拍著阿福,看著那一幫子撿漏的孩童,垂下了眼瞼。
三人正欲要上船,阿福娘一陣心跳,阿福已經有四歲,抱著手上沉甸得很,此時正是放在地上自己走的。因為那一幫子撿漏的孩童渾然不知道危險,頻頻鑽過來拾取地上的魚,正是鑽到幾人中間,阿福娘故意踩到了離岸邊最近的那條滑魚,哧溜一下,人一個趔趄就往兩步外的海裏衝。
此時那撿漏的孩童也嚇呆了,三個大人一左一右,還有一個在身後全部朝那婦人拉去,反倒阿福人小,卻從包圍圈子裏露了出來,孤零零站在原地。
這時,阿福娘的心已經栓到高處。
身後的人群俱是靠攏過來張望這邊的情形,阿福一下子被人群衝了個趔趄,小小的身子隱入大人之中。
正在這時,那個靠的最近的孩童眼睛一閃,慌忙拉起阿福就跑,邊跑邊將自己的籃子遞給去,自己拔了外套露出藍布衣裳來。
這樣一來,兩人穿的衣裳都是普通的藍布,人群中不乏也用這等普通的藍布做衣。一時之間,那站在船上的人眉頭狠狠一抽,跺了跺腳,拚命繞過船舷下了雲梯,自己逆著人群追起來。
婦人此時已經被牢牢逮住,因為人多,不少人問她可有事,阿福娘眼中隱隱是發亮的笑意,哪怕身邊的男人惡狠狠地暗裏盯著,她仍然將心放回肚子了。
孩子爹,孩子爹終於把兒子給弄走了。
恍如絕處逢生一般,婦人根本不想自己今後的遭遇,滿心的歡喜,看得那幾人愈發恨色不已。
一處暗角,朝秋眼中閃過驚異。
別人不曾主意這周圍的蟲蠅,腥膻之地必然會有。可她卻看見那一隻黑尾青峰,正隨著人流朝外頭高高飛去。
沈哥哥的影蜂,緣何會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