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庚滿臉木色,唯有不停搓著草根的手,編出一個螞蚱來,才看著有些靈巧。
“再緩緩吧。”楚老漢一臉頹然,“她回來肯定要攪和一番,秦家那裏咱們已經送了糧和銀錢,怎麼也等老二媳婦生完了。”
楚明庚木訥地點了點頭。
“娘那裏還得爹你去說說,她已經怨上了。我看桂枝的活有些多,五弟他……媳婦,不怎麼搭手……”楚明庚說著,臉色有些愧意。
這原本就是婦人家的活計,他這麼跟爹說,特別不得勁。
楚老漢咳了兩下,“桂枝她懷的可是我的曾孫子,你跟益財說,重活都放著別做。老五媳婦脾氣越來越差勁了,肚子懷不上,倒拿桂枝出氣。”
楚明庚心裏有些矛盾,說實話,這個年過的卻比以往順心的很,耳根子都清淨了。
老二老三私下硬塞了個大紅包,可他心裏羞愧的很。畢竟是自家媳婦不積口德,害了閨女又撓了侄女,他真是羞的沒有地縫可鑽。
一眨眼就過了驚蟄,地裏也要忙活起來了。
楚明庚摒著氣,一點動靜都沒有。
那邊秦氏已經快被唾沫給淹死了,天天盼著死鬼來接她,可從早盼到晚,除了指指點點的人,家裏家外冷言冷語,井疊莊那裏沒有一點風聲。秦氏囂張了這麼些年,被打擊的隻差一個厥過去倒栽進水溝裏。
這邊秦家地裏要開始犁水田,秦氏自然不能躲在家裏,況且是楚明庚直接綁了她回家的,更加不敢在娘家囂張,不然被趕出去,這都沒地方去。
縱橫交錯的田埂上,似乎有幾撥人轟的笑開。
秦氏臉上火燒火燎,好似那些人說的就是她一般。
這個年過的無比憋悶,那身壯肉居然都瘦了兩分,臉色愈發黑了。
秦老頭眼裏含著羞恥,臨老的時候居然被女兒弄的沒臉沒皮,他都沒那個臉再托人去問口信。
原本就看什麼不順,見秦氏拖拖拉拉的樣子,臉上又閃過一絲惱恨。
楚家現在有了靠山,楚家老二老三的館子越開越大,這女兒不知道上趕著去巴結,居然做出那種事來。如今想尋個由頭把自家兒子塞進去都尋不得,更加別提托他們勸勸楚家老大了。
秦老頭看見秦氏就頭疼,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家裏明著暗著苛責秦氏,他都不管。
這樣一來,秦氏的日子過得越發的苦。
一時想起去年吃過的美味糕點,一時又想到每日大魚大肉,那時她還嫌三嫌四。那樣的日子,和現在桌上連個油星子都不漂的青菜,嘴裏苦的要命,一頓飯隻吃出一嘴的苦澀滋味。
秦氏這樣要強,不管不顧的人,頭一次生出一種愧疚心來。隻是沒一會兒,就開始破罵楚明庚個孬種,大兒子益財肯定是被桂枝吹了枕邊風都不來看自己……大武小武居然隻來了一次,上門就是來跟姥姥要紅包的……
自然,秦姥姥沒給多少好臉色看。你說每年蹭吃蹭喝的,現在他家兩個叔叔都是成把成把賺銀子的,外孫不帶些東西來也就罷了,還想揣些回去。
重點是那些東西還是楚家送來的。
一時間遲桂村裏,秦氏娘家烏煙瘴氣的,就是沒人來接人回去。
相反的,楚明泉人卻在海上來回兩趟了。
嶺南的白砂糖和罐頭一船一船運過來,去年得了五萬多兩銀子,跟紀懷安一商量,幹脆自己就建了一隻大船隊。雖然花了將近五六千兩,但是這批罐頭半數以上都是送京裏去的,想來能賺上一大筆。
說來楚明泉到現在仍然下地幹活,上山砍樹,跟大夥兒穿一樣的料子,家裏依然每天吃著自己種的米和菜,雞鴨牛羊都是自家養的。除了去買些布料,鹽之類的回來,別的都不需要花錢,賺的銀子似乎都成了一個數目。
但凡有人想進楚家謀份活計的,都先從最苦最累的幹,一般幹不過個把月就能走好些人,這樣一來,也省的楚明泉沒了情麵。
待到罐頭全數運至井疊莊裏,山中湖麵上停著一排高桅大船,楚明泉當先從船上下來,下麵的長工開始架起雲梯搬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