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學的時候,我原本不知道周德東這個人,更談不上恩怨了。
我並不喜歡讀小說,任何種類的小說都不喜歡。
我和周德東本該是兩條平行線,在彼此的人生軌跡上不會出現任何交點。
可是邱建明喜歡,喜歡的要命!
他就像一條斜斜的直線穿插在了兩條平行線當中,把我和那個叫周德東的聯係到了一起。
他不僅喜歡周德東,喜歡他的小說,除此之外他還喜歡打球,熱愛健身,遊泳,網絡遊戲,在我看來,世界上好像沒有什麼東西他不喜歡。
但凡是事有例外,他也有一個不喜歡的東西。
他不喜歡女人。
邱建明不喜歡女人,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不是很多,甚至我們的室友們都不曉得這個秘密。夏天的時候,大家光著身子晃來晃去,似乎在炫耀自己明朗的線條和陽剛的體魄,邱建明的體魄比任何一個人都健美,可一到這個時候,他就躲在自己的蚊帳裏麵,用毛巾被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像一個入秋的蟬蛹。
我知道,他是在掩飾他的秘密。
我也是他的室友,但我知道他的秘密,我是唯一知道的,因為,我和他一樣。
沒錯,我們都是同性戀。
你可能對此不屑,厭惡,甚至唾棄,那是你的看法,我完全不在乎。
可是建明和我的想法不一樣。
“周衝,咱低調點,這事要讓別人知道了,還有臉在這繼續念?”
我白了他一眼,嘟噥了一句:“像個娘們兒似的,大不了退學回家種田!”
建明愣了一下,要辯解的樣子,卻張大嘴沒發出聲音。
最後他歎了一口氣,湊到我麵前,“周衝,咱有些事兒真得忍,你想想,咱最初是咋想的?”
我瞪了他一眼,沒吭聲。
“畢了業,出了國,我們去荷蘭,去美國,離父母遠,那兒的法律還保護這事。要是真被退學了,咱倆可真沒機會了。”
我知道建明說的有理,隻好點點頭,“行,忍過了大學再說,誰叫我舍不得你小子呢?”
建明吻了我一下的頭,他的嘴唇厚而有力,“這事兒真不能鬧懸,沒了你,我也沒法活了。”
我愛建明,這是真的。建明愛我,這也是真的。
蒼天可鑒,日月為證!
我們隱藏的很好,除了每月三兩次的秘密約會,我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學業上,每天我除了吃飯睡覺,大部分時間都泡在實驗室裏。
我一整天和建明說過的不會超過5句,即便同居一個寢室,我們的關係也並不像很好的樣子。
建明還是那個樣子,打球,健身,玩遊戲,看周德東的小說,可是,他的成績從未落下過。
我們都有自己各自的圈子,幹著互不幹預的事。
再別人看來,我們都是再正常不過的男孩子,除了都還沒找女朋友。
我們似乎過得都很充實,都很快樂。
可是,沒有人知道,這其中的辛酸與痛苦,明明深深相愛,卻不得不形同路人。
時間長了,我便有些擔心,隱隱的擔心。
建明會不會愛上別的人?
可是,轉瞬間我便釋懷,他若愛上誰,我便殺了誰。
如此簡單的事,又何故自尋煩惱?
有怨必報,這句話像一句祖傳的信念一樣,根植在我的腦海裏,不能消卻。
我爸,就是這樣的人,他的一生中一共殺過三個人。
他被槍決之前,我和我媽去看他最後一眼。
他說了這樣一句話:“除了我,你還愛過第四個人嗎?”
我媽看看我。
“他不算。”
我媽含著眼淚搖搖頭。
“那我就可以瞑目了。”說完,他就扭頭走了,沒交代一句關心的話。
當我再次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成為了一具冰冷的屍體,額頭上多了兩枚小小的洞。
據說,開第一槍的時候,子彈穿過他的腦袋,可他並沒有死。
而是猛然間蹦了起來,發瘋似的大喊:“她騙我!我想起來啦,還有一個人!他的初中同桌,他在哪裏......”
沒等他喊完,第二顆子彈就把他放到在地上。
三分鍾之後,行刑官隻得用專用膠粘合他的雙眼。
子彈他用了比別人多一倍的量,膠水他用了比別人多兩倍的量。
我媽問我:“你恨你爸嗎?”
我搖頭。
“他殺了那麼多的人。”我媽說。
“可是,那些人該殺!”我說。
我媽突然像看陌生人一樣瞪大了眼睛看著我。
“但他們也並不是每個人都該死”我說。
我媽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他們不該死,他們應該被砍掉四肢,挖去雙眼,割掉舌頭,然後扔到豬圈裏養起來!”我咬牙切齒的說。
後來,我跟別人打聽到我媽的初中同桌,似乎沒有女人會看上這樣的男人。
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幹巴的小老頭,胃癌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