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周衝,不是《冥婚》中的周衝,也不是《雷雨》中的周衝,我不是小說裏的人物,我是個實實在在的人。
我統計過,大概三千個人中,就有一個名字叫做周衝,這是個很普通的名字,但是一點也不俗氣。
難怪作家們都愛用它。
我知道那個人,也見過他,而且不隻一次,可是,他卻似乎從未注意到有一個如此關注他的人。當然,他更不可能知道我的名字,他小說裏用到我的名字完全是種巧合,我毫不懷疑。
在北京某小區的門口,我是出攤不太準時的的小販,賣煎餅果子,5塊錢一份。有一天,他可能快遲到了,沒來得及吃飯,就在我這裏買了一份,沒放蔥,多加了香菜。然後匆匆上車開走了。
那天,我沒有下毒。
某知名雜誌的門口,我是一個等人的高中生,背著仿名牌的書包,穿一件黑色的連帽衫,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玩手機。他下班了,就從我的身前走過。他並沒有注意到,我的前置攝像頭捕捉到的畫麵正是他顯得急匆匆又有些苦悶的臉。
那天,我也沒有將書包中那把開了刃的剔骨刀拔出來。
西安某簽售會的現場,我是一個忠實的讀者,買了一本《第七感》之後,樂滋滋的去排隊等他的簽名,他的讀者太多了,他快有些忙不過來了。簽到我的時候,我伸出手,他很有禮貌的和我握了一下。他的手有些濕,也有些涼。
那天,我也沒有把戒指上的鋼針轉一個方向,鋼針上沾著血,那不是他的血,是一個艾滋病人的。
在某家大型醫院的候診室裏,躺著一個女孩。據說這個女孩子讀了他的作品後,似乎嚇壞了,中了邪,於是,她的父母把他告上的法庭,盡管最終還是他勝訴了。他還是有一天偷偷來到了醫院,把一本存折放在了女孩子的床邊,然後迅速離開了。他以為所有人都沒有認出他,他卻不知道,一個戴口罩穿白大褂的醫生在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差一點就把手中的針頭插進他的脖子。
白大褂裏麵裝著的是我,針頭裏裝著的是氰化鉀。
......
像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我不一一例舉。
他是個公眾人物,是名人,出席的地方有很多,所以,我的機會也有很多,但是每次我都放棄了,不是我害怕,還沒有什麼事讓我害怕過。
我隻是,不想讓他死得那麼容易!
沒錯,他就是周德東!
如果不是這個人,一個叫周衝的人可能早已成為大學化工講師,現在正想著出國發展自己的事業。
如果不是這個人,一個叫邱建明的人也一定可以擁有自己的軟件公司,工作之餘,他還可以去健身俱樂部當一個兼職的健美教練,那是他愛做的事。
如果不是這個人,我們的夢想就不會破滅,我們的希望也會一直存在。
如果不是這個人,我們就會走到一起,像普通的夫妻一樣,生活在一起,然後領養一個孩子。
......
更重要的是,如果不是這個人,邱建明就不會死!
沒錯,這個人也是周德東!
周德東,我一定得殺死他,我放棄學業事業,花了三年時間學習化妝和殺人技巧,就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殺死他。
隻是,我不能讓他死得太容易,太舒服,在死之前,他必須得承受他應當承受的痛苦。
所以,我還在等待,耐心的等待,我不缺錢,也不缺時間,我等得起。
有的朋友可能不明白,我既然那麼想殺死他,又有那麼多的機會,為何還不動手?
如果想折磨他,他卻毫無感覺,那這種折磨又有何意義?
嗬,如果你有一塊蛋糕,那是獨一無二的美味,我想,你一定想吃了它。
可是,這塊蛋糕一旦被你吃掉,你就再也無法體會到蛋糕的美味了,剩下的,隻是對它味道的最後記憶,可能,過不了多久,你就會忘得一幹二淨。
我如果有這樣一塊蛋糕,我一定不會馬上吃掉它,我會拿出來,觀察,研究,琢磨,思考,慢慢的想象它有多麼的美味。
然後,拿出刀叉,慢慢的,模仿自己切開蛋糕時的樣子,模仿把它放在嘴裏的樣子,咀嚼,品味,再使勁兒把它咽到肚子裏,然後閉上眼,想象它的味道滑過我的口腔,食道,最後到掉到充滿著鹽酸的胃裏,慢慢的分解,變成另外一種東西。
哈,體驗這個過程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
等這種奇異的感覺結束,我知道,自己又吃了一回蛋糕。
可是,真實的蛋糕還在我的眼前,我可以把它收在冰箱裏,等到想吃它的時候,再幻想吃它一回。
等到有一天,我厭煩了,我才會真的把它切開吃掉,因為我知道,自己已經不會再依賴這種感覺。
殺人和吃蛋糕,其實是一回事。
隻是,蛋糕會變質,人卻不會。
周德東還在那裏,表情還是那麼苦大仇深的,他還在樂此不疲在寫作,當導演,講故事,精力充沛,年富力強。他的眉毛很粗,自然壽命看起來至少還有三十年以上。
可他一定不知道他已經被我殺死十二回了,他十二回都沒有真死,似乎,我還沒有厭倦殺死他的過程。
不過我知道,自己漸漸的,有些厭了,也許到第十四回,也許回到第十五回,我會真的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