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李佑成便開始傳授蔣天勤“三三劍法”。李佑成生平所倚,便是一套十三式的“三三劍法”和一套二十二式“回風劍法”,這些年在天瑞鏢局旗下各分局傳授劍法時,往往會選一二名或具天分或習武勤奮者單獨傳授,不過從未有人能得他將兩套劍法同時傳授,倒不是他有心藏私,實在是這兩套劍法太過深奧,要在一年多的時間中學習兩套劍法,反而會貪多嚼不爛。
這套“三三劍法”非有天分者不能傳之,雖然這套劍法不過十三式,但每一式都有許多變化,而每兩式之間又有多種組合,其複雜程度反而更勝“回風劍法”。要學習這套變化多端組合無窮的劍法,單靠勤奮,一來習劍者難以領悟劍法之多變,二來也難以做到臨戰時靈活應變,便顯得頗有不足。李佑成年少時便已彰顯出其在劍術上的獨到之處,可謂天資過人,十八歲得習“三三劍法”,二十八歲才略有所成,在他師父看來,這已算難能可貴,由此可見這套劍法高深之一斑。傳道授業無不講究“師父領進門,修行靠自身”,而這套“三三劍法”尤為如此,所以依靠這套“三三劍法”青出於藍者比比皆是。
不消一個時辰,李佑成便已經這套劍法的基本招式盡數傳授,從“三緘其口”到“觀隅反三”,蔣天勤已經可以盡數使出,便隻稍欠變化,至於要將招式使得如李佑成一般大氣磅礴,那又非一日之功了。
趁著時候尚早,蔣天勤又將這套劍法反複演練了幾次,自那日蘇景來請教李佑成那招“退避三舍”後,蔣天勤對於這招頗有感情,更是練了數十次之多,竟已能做到一劍兩花之快,蔣天勤心中大喜,待要像李佑成那樣一劍三花,卻怎麼都接連不上,雖然心中氣餒,但自覺已比蘇景高出一籌。
正自練劍,忽覺身後有人注視自己,收劍轉身,原來是蘇景,這些日子來,上午自然是從不見她的蹤影,而下午雖然一起學劍但也隻能看到她的背影,晚上也隻碰到她一兩次還都是擦肩而過,算起來這是自那晚以來第一次麵對麵,蔣天勤心中緊張,已然不會說話。
倒是蘇景未開口先已笑,夜色中她笑起來淺淺酒窩,眼似月牙,眉似柳葉,雖隻十四五歲年紀,卻已生得既俏皮又嬌媚,當真是人見人愛。隻見她輕啟朱唇,道:“哦,師父也教你這套‘三三劍法’了?哈,你可真不簡單,我可是學了十個月的基本劍法,師父才傳我這套劍法的,同門之中更有不少人學了一年多基本劍法的,師父也沒傳給他們。”
蘇景一番話,才將蔣天勤才癡癡呆呆中拉將回來。蔣天勤微微吸一口氣,道:“嘿!你誇我的時候,還不忘誇誇自己呢。”他甚具急智,隻不過一直都是和大人相處,隻得謹言慎行,以致這些貧嘴鬥口之能毫無用武之地。
蘇景一聽笑得更開心,道:“白天學劍的時候看你老老實實的,一到晚上就原形畢露。”臉色一轉,正色道:“這幾天我跟李多學了幾招‘回風劍法’,你拿你學的‘三三劍法’來跟我比一下。”
蔣天勤忙道:“師姐,你莫欺負我。我學這劍法才不過一兩個時辰,哪敢跟你比?”心中卻想原來這些日子她果然在跟李多學“回風劍法”,心中頗為難過,臉上卻不敢有一絲顯露。
蘇景道:“就算隻有一兩個時辰,那也是師父親授,怎也好過我跟李多學啊。”
蔣天勤道:“哦,那你就是說李多教的劍法不行了?明天我問問他去。”
蘇景又笑,道:“你倒是敢!”說完挺劍便刺,正是“回風劍法”中的“九轉回腸”,那劍便似靈蛇一般,蜿蜒而至。
蔣天勤料不到她笑容未退,劍招便至,陡驚之下,不及回劍,連退三步,心中卻道:她既要我用這新學的“三三劍法”跟她比試,我用便是,了不起是個輸,隻要她願跟我比劍,輸贏我又何必在乎?一念至此,又見蘇景這招“九轉回腸”還未用老,依舊追了過來,一招“退避三舍”便不自覺地使了出來,兩朵劍花便自劍尖飛出。
蘇景的“九轉回腸”隻能蕩開一朵劍花,眼看自己再迫上去,難免就要被第二多劍花刺中,但自己好不容易搶得先機,又不甘心就此放棄,便飛身而起,一招“踏月追風”便使了出來,這一招身在空中,既躲過了蔣天勤的第二朵劍花,又能分刺蔣天勤雙目,端是妙著。
蔣天勤心中暗叫“好招!”,而“退避三舍”尚未使完,後麵兩步又退了出去。隻聽“叮叮叮叮”四聲,兩劍已經交擊四次,蔣天勤堪堪避開蘇景的劍招,而蘇景也未被蔣天勤寓攻於守的一招所傷。
蘇景心中一驚:這一招“退避三舍”自己練了月餘,才勉強做到一劍兩花,何以蔣天勤才一日之功,便已至此?她卻不知蔣天勤這一晚上練這一招便有幾十遍之多。心中雖驚,招式卻絲毫不慢,一招“回天轉日”又刺了過去。
蔣天勤一招得手,心中豪氣頓生,心道:人人都說你是第一女俠,隻有那第一少俠李多才配跟你過招,我自然比不上那李多,卻也要盡力而為。轉念又想:如果今日僥幸贏得一招半式,或許他日你也要讓我教你劍法了。一想到可以手把手教蘇景劍法,心中便是一陣激蕩,嘴角更露出一絲笑意。他這思想一多,心中便失了空明,劍法略一遲滯,於這招“回天轉日”就不知如何招架。
蘇景一劍刺出,卻見蔣天勤動也不動,隻是握劍微笑,生怕傷了他,一個千斤墜才將劍勢急急收住,劍尖離蔣天勤心門不過三寸之遠。蘇景怒道:“你傻站著幹嘛,不知道用‘三分鼎足’來接這一招?”
蔣天勤暗叫糟糕,要是被她看穿心事,日後可不能做人了,忙道:“先前不知,師姐這一說,我便知了。”說完一招“三分鼎足”便使了出去。
蘇景一時之間也不知他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心道:他畢竟學“三三劍法”日淺,對於怎麼運用自然還不純熟,可這麼一來,便是我在指點他劍法了,真是好生無趣。便道:“好吧,近日且繞過你,你多練幾日,我再來領教。”說完,收劍邊走,也不管蔣天勤這招“三分鼎足”了。
蔣天勤見她說走邊走,心中後悔,下次要再與她比劍,看她一笑一顰,又不知要等到何時了。夜色中蘇景背景搖曳,裙擺飄飄,蔣天勤的心也自飄搖不止。
此後一連幾日,李佑成也不大來習武場指點大家,這一來,眾人反而如獲大釋,玩得不亦樂乎。習武之人固然會比一般人成熟得早些,但十四五歲年紀,正是精力充沛又愛追逐嬉戲的時候,要不是平日裏有師父在眼前盯著,又加上終日練武難免疲憊,這群半大孩子又怎麼會如此乖巧聽話。
這會兒,眾人練劍也是懶懶散散,不是吵吵鬧鬧,就是互相指摘。蔣天勤心道:這會兒要把師父新教的“三三劍法”好好練練,沒準劍試之時還能用上。因此,也不和人對拆,更不管別人嘻嘻哈哈,隻顧著自己練劍。一入劍境,蔣天勤的劍招便快了許多,“三三劍法”的招式便頗顯不足,於是偶爾也會穿插一些“墨客劍”、“雪山劍”和“吳越劍”的招式進去。這一來便將“三三劍法”中不能互相連貫的招式銜接起來,招式也就更加揮灑自如,飄逸靈動,倒似一路使來隻用了一招。蔣天勤耍得興起,隻覺得非此不能酣暢淋漓,至於威力如何,又是否合乎劍理,他便不得而知了。
不遠處,李多正和王子通奕劍,這二人拆招已經有一年之久,互相之間不僅了解甚深,就連招式也十分默契,因此,雖然王子通劍法比之李多大有不如,但兩人的切磋卻是你來我往,十分精彩,一時三刻之間也不易分出勝負。事實上,在李多學了“回風劍法”後,要勝王子通並非難事,但李多很少使用“回風劍法”來和王子通過招。二人用“雪山劍”和“吳越劍”的招式拆了數百個回合,中間有好些招李多略略讓了一些,因而也沒能分出勝負。
王子通自知不敵,便收劍道:“我有些累了,有沒有哪位願意陪李師弟過招的?”原來他比李多還大了一個月,因此稱呼他為師弟。
眾人雖在嬉鬧,但都離他二人不遠,這句話大部分人都聽到了。躍躍欲試者有之,自愧弗如者有之,但每個人都想與這位刀劍班第一少俠過過招,一來想看看這李多這第一少俠的名頭是否當之無愧,以致能得師父單獨傳他“回風劍法”,二來也想看看自己到底幾斤幾兩,也好對於不久之後的劍試心中有底。
先按捺不住的是段旭,那****劍傷蔣天勤後,李佑成知他對於這套“墨客劍”尚不能做到收放自如,而他實在又是練“墨客劍”的好人選,因此額外指點了許多;而他自那日丁澤峰引起的“故意讓招”風波後,對於這套劍法便頗不自信,這兩個月以來,他無日不苦練幾個時辰,因而今日的他,一套“墨客劍”比之當日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李多本來與這王子通練了半個時辰後,也有些累,正待休息,但看到段旭走上前來,便不好推辭,以免落下“瞧人不起”的話柄,便道:“還請段師兄指點。”
眾人一看有人主動請纓,頓覺有好戲可看,紛紛圍了上來,比適才又熱鬧了許多,蔣天勤也收劍圍了上去。
那段旭負劍拱手為禮,道“難得能跟你請教幾招。”他手中的這把劍比之上次和蔣天勤比試時的那把又重了許多。蔣天勤心道:這段旭的“墨客劍”不好對付。
二人一上手,段旭便是“墨客劍”的招式,他生而膂力驚人,這把重劍在他手中也不顯笨拙,反而更增劍法的威力,瞬間便將李多裹在劍光之中。眾人隻見他手中長劍舞作一團白光,又聽得劍聲嗡嗡作鳴,顯是力道十足當者難敵,無不心驚膽戰,紛紛向後退開,圈子便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