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瞳篇(下)(1 / 3)

“什麼?!”他倏地大笑,銀白色的發張揚四散,披散在他的肩上,如同一個邪魔一樣霍亂人心,“她救你,護你,惜你,疼你,寵你,而你呢?你給她帶來了什麼?!三年啊,她寵了你三年,你對她又做了什麼!哈哈,她從今往後再也不能習武,甚至,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說到最後,這個平日裏跋扈囂張到不可一世的少年居然踉蹌的站了起來,嚶嚶的啜泣著。

那一刻,天崩地裂。

“逸……”一聲抑製不住的絕望的聲音,門被一個俊秀的少年推開,溫潤的麵上是一片絕望的氣息。然後,他顫顫的開口,將我打入地獄,永無超生之期,“……她死了。”

我感覺到賀瀟逸的身體倏地一僵,然後瞳孔放大,極驚懼似地側過頭,手中的利刃錚的一聲跌落在地,然後發瘋一般的衝了過去,發狠似地搖晃著賀瀟然清減的身體,渾身抖得不像話,“哥,哥你說什麼?她,她怎麼會死,你不要騙我……求求你,告訴我,她隻是睡著了,很快就會醒的。啊!”

賀瀟然的表情難過的像哭一般,也許,他的確是在哭,他緊緊的將發瘋的賀瀟逸摟在懷中,冰冷的淚順著他臉部的輪廓滑進了賀瀟逸的衣領中,冰的賀瀟逸陡然僵硬下來。

然後,他不斷賭咒發誓一般的嘶吼著,像隻困獸,“逸,你別這樣……清晨我去叫她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斷了氣……真的,全身都涼了……身體裏連血都流不出一滴……她的手一直攥在那柄刀上,下葬的時候……掰斷了她的指骨才把那柄刀從她的手中拿了下來……”

他伸手,那柄沾染著暗紅色血液的銀刃露了出來,劍刃已經鈍了,裂開的縫隙中還隱約可見慘白的骨粉。

那天,我走後,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在一陣劇痛下回過神來,賀瀟逸起伏不定的胸膛,眼中的血色似乎滿的要溢了出來,“你知道,你那天走後,我是在哪兒找到她的麼?”

他笑的殘忍而倨傲。“嗬嗬,她在門口,身後的血痕從庭院中一直蔓延到你離開時畢竟的暗門。我見到她的時候,都在想,怎麼可能有人流了這麼多的血,還可以活著……哈哈,她為你布置的現場,一切工整,仿若是你被擄去一般……如若不是那無邊際的血色,我也不會猜到你的身上……她為什麼要對你這麼好?為什麼!三年,她每夜割開自己的手腕,用鮮血去為你延長生命……沒想到,救得人居然會殺了她!”

我看著門外,星辰黯淡,明月失色,那天的夜中,就是這樣的場景。她說……她說什麼?我為什麼想不起來了呢?指尖有點冷,似乎是她的淚曾今滴落過的地方。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一個人,冷到這種地步,連血都凍結住了?

天地之間,皆是黑暗。

一直一直不曾停息的心緒終於安定下去,疲倦到極點。

就連漫天的星辰,都愈發昏暗起來。

她死了……她死了……

誰死了?我怎麼想不起來了呢。

是不是人已去,心已絕,所以星辰皆暗,月光盡逝,這世間,再也無人去看它燦爛的華光。

茫茫然的,我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我掠上牆頭,困獸一般的嘶吼著,聲音傳得很遠,很遠……

曾今,那一夜,她對我說,“天涼了,多穿些衣服。”

曾今,那一天,她對我說,“別怕,有我。”

曾今,那一夜,她對我說,“別騙我,別傷我……我不想恨,真的,恨一個人很累很累。”

曾今,那一夜,她對我說,“如果你要離開,記得不要和我說,一個人靜靜的走就行。”

曾今,那一夜,她對我說,“其實,你不必如此麻煩,如此煞費苦心。想要寶藏,其實你隻要對我說就可以。想要殺我,其實你隻需要……”

……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不告訴我是我錯了?為什麼你不告訴我,我其實舍不得你受傷?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喜歡我……

哈哈,你怎麼可能沒對我說過,隻是那時,我已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竟然忘記了,我愛你……

那天夜裏,來找我的人,不是你吧?

可是,我卻……

我該怎麼辦,求求你,告訴我該怎麼辦?

我錯了,求求你回來好不好,哪怕你再不記得我,我也隻要你回來。

一雙手,素白,纖細,卻沾滿泥土,指甲都被生生的拗斷了幾根。

“瞳,不哭。”

我茫茫然的抬頭,瞳孔中倒映著一個近乎夢幻的影像——她站在那裏,笑的那般美好,那般溫和無害,模模糊糊間,我看見她向我伸出的手。指尖慘白,卻,帶著一抹該死的熟悉。

我伸手試圖去抓住,卻隻觸碰到一抹潮濕的霧氣和更深一層的空洞無助。

那一天,我經曆了人世間最讓人痛楚卻無力訴說的事,隻因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