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夏季多雨,潮濕,瘴氣橫生,因此人人都好飲酒,食辣,這固然是當地風俗,另外一方麵也是為了借助這等燥烈之物來驅除浸體的陰濕之氣。所以通常酒這類的飲用之物,就是放在寢居之中。
所以朱海首先進入的就是犬乙的寢室。這族中巫祭想來是自身隱秘較多的緣故,隻用一個奴隸,並且奴隸的活動範圍僅限於中庭和他的寢處,而在他身邊的這名奴隸通常隻能活年餘,就得換新人前來,朱海在兩年前也曾經來這裏挑過兩次水,挨過幾次打,所以知曉得一清二楚。門口那兩名犬衛走後,本應在屋子裏的那名奴隸似乎也去了壩子上隨身伺候,此地便是空無一人了。
犬乙屋子的空間並不大,僅一張床,兩個櫃子而已,木幾上放置的東西一目了然,朱海想要尋找的酒水似乎並不在此,他摸了摸懷中的奐魚膽,心中更是有些急迫,尋到酒以後,他還得尋找一處藏身之地,計算好時間等犬乙飲下以後,再現身將其殺死。
朱海也並不是沒有想過在酒中下毒的可能,但犬戎十三部分布在這窮山惡水之中,多於邪蟲毒物打交道,而犬乙身為巫祭,連對敵時候箭矛上所塗的毒物都是他一手調製,尋常毒物隻怕還未近他身,便早被發覺,即使一時疏忽喝下,也定有解救之法。
而要取得厲害的毒物,那過程中自然是無比凶險,朱海終究隻得是個十四歲的少年,若是一意孤行去尋厲害毒物,隻怕犬乙未死,他早已倒在了取毒的路上,因此他一路上想來想去,竟還是覺得隻有這奐魚膽最合用,雖然得手以後還要自己親自動手,然而此物無色無味,效用也隻是令人深度沉睡,成功的幾率應該要大上許多。
他再仔細的在犬乙的住處裏搜尋了一陣,還是沒有找到放酒之處,忽在旁邊發現數件粗糙髒汙的衣物,想來是那奴隸換下來的。便順手將之穿上,心想黑夜中麵目本就不易被辨認清楚,穿上這衣服後倘若有什麼事情,更有迷惑作用。
出了犬乙的寢處以後,朱海又去正門所對的大堂檢看,那裏乃是會客,接待之處,酒器也有很大可能被放在那裏,然而他再次失望。於是隻剩下最後的右廂房沒去了,那處乃是犬乙修煉的地方,一些貴重東西也被收藏在裏麵,因此據說裏麵布設了許多陰毒詭異的機關,若不是萬不得已,朱海實在不願意貿然進入,隻是眼下實在已經沒有辦法,他一咬牙,走到了右廂房那扇古舊的門前。
走近了朱海才發現,那扇門原來並未關嚴,露了一條黑漆漆的縫隙,仿佛是一張猙獰凶暴的扁扁獸嘴,貪婪的恭候著獵物的光臨。朱海此時卻已是騎虎難下,將手按在上麵輕輕一推,門便發出十分黯啞難聽的“吱呀”聲,徐徐開啟。這聲音在寂靜的夜裏傳出老遠,也令朱海的心一下子懸起來,好在似乎周圍的人都聚集到壩上去了,他屏住呼吸等候良久,也沒發覺周圍有什麼異動。
室中一片寂靜,仿佛裏麵是被陰魂所主宰著。朱海隻覺得連自己的心跳都清晰可見,以至於血液裏都生出了一股冰寒邪惡的感覺。一走進去,空氣裏彌散著一股難聞的腥味,那既仿佛魚死透後又被漚爛了許久,又若是一頭巨獸打了一個快意的飽嗝,久聞了以後,很是有些惡心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