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臨猗聽眉戶(3 / 3)

誤了收秋打夏,不能誤了存才的《掛畫》;寧看存才的《掛畫》,不坐民國的天下!

閻逢春,一代著名須生,號稱”胡子大王”。他的《徐策跑城》等拿手節目,便是京劇麒派創始人麒麟童周信芳先生也曾經表示要禮讓三分。

何況梆子腔的花臉黑頭,聲如巨雷獅吼。哪裏要什麼麥克風,頂風能唱四裏地!豈是如今的京劇黑頭,一味走了嫵媚路數,成了所謂的”妹妹花臉”。可惜俱往矣!晉南民歌已然消亡,曾經繁盛的戲劇也令人歎惋地衰落了。

一座座古戲台,隻是在照片上和畫冊裏風光依舊。

一家家電視機屏幕上,惟剩有關當局著意”振興”的京劇在咿咿呀呀。7月4日上午,我準備結束本次走馬黃河考察行動,返回太原。從河津赴運城趕火車的途中,經過臨猗縣,王西蘭電話安排臨猗的朋友們搞了個臨時接待。

縣文化局午餐設宴招待。午餐前,我們去參觀了縣博物館。一個縣級博物館,館內有近年出土的許多珍貴文物。有春秋時代的編鍾編磬,陪葬車烏,還有代表諸侯身份的”五鼎”,以及宋代的舍利子銀棺。而博物館的院內,露天擺放著國寶級的魏碑,還有許多柱礎、石獅,極其精美。

應邀出席午餐者,有一位臨猗眉戶劇團的常務副團長、國家級演員閻惠芳,原是王西蘭發現培養的學生。西蘭老師吩咐之下,給我當場獻藝,演唱了幾段眉戶。

比之幹蒲劇,眉戶是小戲,而且嚴格說應該屬於歌劇範疇。但是經過多少年的千錘百煉,眉戶的旋律優美雋永。猶如許多民歌旋律,它們一般不會流行,卻在時間的長河裏贏得永生。閻女士音色純淨、歌喉甜美,幾段眉戶聽得讓人陶然癡迷。

據稱,臨猗眉戶劇團幾十年堅持創演現代戲,為此多次受到上級表彰、多年得到國家政府扶持補貼。搞成一出戲,上級審批通過,名演員特別是女演員找領導去討錢幾十萬,開始購置服裝道具。待排練完畢,上省裏或者到北京參加調演,拿回一個幾乎家家有份兒的獎項,報紙傳媒上欣喜報道一番,任務就算圓滿完成。這出戲,根本不會到鄉間給老百姓去演出,即便去過,老百姓也不喜歡。

對此,對如此一種”堅持”,我實在難以苟同。任何藝術,當它成為某種脫離生活脫離老百姓實際需要的玩意兒,隻成為體現當局好惡的”珍玩”,它的前景著實令人堪憂。

電視上曾經介紹過:倡導”存天理,滅人欲”的朱熹故裏,貞節牌坊林屯,成中華奇螄,幣那單昔妖沿右一首尾辮山西晉南,物阜民豐,傳統豐厚,禮教嚴謹,這裏也基本沒有民歌。民歌繁盛與否,幾乎可以成為判斷一地風情教化的依憑標識。

民歌的消失,固然與戲劇的興起有關,但也與禮教的嚴謹壓製不無關係。那麼,在相對嚴謹的禮教大防空氣下,作為自然屬性的人們,是如何獲得情緒宣泄的?青少年怎樣獲得性教育?壓抑的”力必多”有著怎樣的一種逃逸孔道?

山西各地都有鬧洞房的風俗,而以禮教嚴謹的晉南鬧房最為出格。

有的地方鬧房,抓一把五穀撒進新娘褲襠裏,亂人伸手去摸。說是摸出什麼來,什麼來年豐收。這算是夠出格了。

晉南鬧房,是”鬧明房”。晉南人習俗早婚,看熱鬧的三天無大小混擠一團,猶如群神亂搶供,七手八腳將新郎新娘一對小娃娃剝個精光,要他們當眾性交。是為鬧明房。有晉南後生從外地帶了新娘回鄉典禮的,新娘不堪其辱,自殺而出了人命的也有。

禮教嚴謹風俗淳厚的晉南,鬧明房的習俗卻始終如一,至今未被完全革除。

這種風俗,極其原始,相當古老。文明的腳步數千載踏動,終究不曾磨滅人的食色本性。其中的意蘊是耐人尋味的。

”自古長安多麗人”,與長安曾是開放的國際大都會有關。如今的西安,女性美的指數有多高,不說也罷。

而封閉的晉南,女孩子們實在不敢恭維。除了封閉圈子裏的近親繁殖,造成人種退化;還有禮教的約束壓抑,也相當地不利於女性增加風情、風韻、風姿、風采。

“風”,古代民歌的別稱。

凡是民歌之鄉,禮教既已疏闊,人性得以張揚。

清初李漁周遊天下,認為邊塞之地山西大同女性最為風致。而如今民歌之鄉河曲的女孩子,名揚三晉。有人說,那是河曲有水。黃河水滋潤了姑娘們。晉南永濟、河津,不也靠攏黃河嗎?

莫如說,是民歌滋潤了姑娘們。

是”風”的照拂,使女兒家風情萬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