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高原的心靈月光
——讀白瑪娜珍《西藏的月光》
在工業文明席卷全球,現代化無孔不入的今天,人類早已被自己創造的文明所傷害,愈發遠離了本真、純粹的生命狀態。而西藏,作為地球上的最後一片淨土,因其聖潔的色彩,被視為人類無可替代的靈魂棲息之地。無以計數的人們不遠萬裏前來朝覲這塊神性的土地,尋找共同的精神家園,寫下了無數精美的詩文篇章。在對西藏的書寫者中,白瑪娜珍顯得不合流俗,她長年在西藏腹地生活,擁有得天獨厚的審美資源,對西藏懷著一種與生俱來的血脈親情之感。由於洞悉這塊土地上的曆史傳奇與世俗民生,白瑪娜珍的文字往往能有力地紮進西藏的內心,書寫出真正的雪域之魂,其散文集《西藏的月光》便是一部高原女子貢獻給故鄉的心靈之書。
為了深切觸摸雪域高原獨特的精神特質,白瑪娜珍從拉薩城裏搬到郊區不遠處的鄉村居住,既保持著與城市文明的接觸,又與普通百姓融為一體。她在日常生活中力圖以一種世俗的眼光打量西藏人喜怒哀樂的生命情態,但其作家身份又決定了她難以改變的精英立場,不自覺地扮演著人群中先知先覺者的角色。雙重的體驗讓她獲得了觀察生活、思索人生的立體型視角,養成了剖析社會人生的犀利目光。在這個幾乎全民信教的高原,每行走一步都可能會碰上神靈遊走的影子,因此當白瑪娜珍跋涉於西藏大地上,便深為高原人近乎倔強高蹈的精神追求而震撼。她首先感受到的是信仰的力量,寫到了一位名叫德慶傑布的僧人,為了持守心中的信仰,穴居山洞二十五年,即使被他人視為“瘋子”也不改初衷,苦持修行,建立起堅不可摧的精神境界,與滾滾紅塵中的人們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愛情也是白瑪娜珍致力讚美的主題,散文《唯一》中,一位老僧人二十年如一日每天到寺院朝拜,順道看亡妻天葬的地方,心中溢滿了對亡妻恒久不變的愛戀。而對外婆人生的追述,則複原了“外婆”年輕時執著地追求愛情,當生活屢遭變故之後依然堅定不移地守候,到了晚年樂善好施的曆程,讓我們鮮明地感受到一位高原婦女坎坷一生、追求一生的傳奇魅力。
廣袤的西藏高原是一片適合生命自由生長的土地,生活在這裏的人們敢愛敢恨,較少世俗禮節的羈絆,如白瑪娜珍筆下的黛拉,追求個性的灑脫,屢屢以驚世駭俗的舉動挑戰世俗的評價,充分顯示了高原人張揚的個性精神和飽漲的心靈空間。在書中,白瑪娜珍還寫到了與愛子旦真之間的母子情深。為了讓孩子從小保持對自然的敬畏與親近,她幾經輾轉把兒子從內地轉學到拉薩的小學就讀,並放任他在高山草甸之間盡情玩耍,與山水為鄰,與自然作伴,以接續地氣的方式讓他獲得遼闊而自由的成長天地。白瑪娜珍向往崇高的境界,歌頌生活中一切美好的東西,不吝筆墨地讚美善良的人性,甚至把向乞丐施舍看作是乞丐給予其行善的機會,也深懷感激之情。在《我的藏獒和藏獅》中,她寫出了狗與狗、人與狗之間的那種心性相通。相比較人與動物之間的和諧,特殊年代裏人們對動物的捕殺和饕餮,卻反映出人性深處的貪婪和凶殘,對此,作者給予了辛辣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