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文學批評的原創力(2 / 3)

對“寫作倫理”的致力建構,是謝有順文學批評的一個重要特點。他認為當前的寫作,“尖刻的、黑暗的、心狠手辣的寫作很多,但我們卻很難看到一種寬大、溫暖並帶著希望的寫作,可見,作家的靈魂視野存在著很大的殘缺。中國當代小說慣於寫黑暗的心,寫欲望的景觀,寫速朽的物質快樂,唯獨寫不出那種值得珍重的人世——為何寫不出‘可珍重的人世’?因為在作家的視野裏,早已沒有多少值得珍重的事物了。”正是這種缺失,要求作家要勇敢地書寫一種可以站立起來的人生,一種有力量的、有精神厚度的人生。人不僅在閨房、密室裏生活,還要在大地上行走,作家除了寫以個人經驗為中心的人事和生活,還要在自我的尺度之外,接受天道人心的規約和拷問。隻有從“密室”到“曠野”,建構起一個深度存在的、充滿希望的靈魂世界,文學才會具有強悍不可摧的精神之力,因為“我們沒有辦法不肯定這個世界。隻要我們還活著,就必須假定這個世界是有可能向好的方向發展的。你隻能硬著頭皮相信,否則,你要麼自殺,要麼麻木地活著。如果你還沒有自殺,那就意味著,你的心裏還在肯定這個世界,還在相信一種可以變好的未來。”凸現寫作倫理的另一個表現,是作家的取材與選擇。謝有順認為,當代中國作家普遍麵臨著“生活在並非構成自身經驗的生活中”的寫作困境,生活正被這個時代主導的公共價值所改寫,作家的個性被抹煞,突出的表現是當代青年作家不約而同地去寫奢華的生活,而對另一種生活集體保持沉默,那些底層的、被損害者的經驗完全缺席了。因此有必要重述一個作家的責任和追問能力。唯有對哲學意義上的“存在”的不懈追問,才能使作家拒絕認同片麵生活對整個生活世界的殖民,才能重建生活的整體關懷。

一個作家的精神根據地是支撐他寫作的動力之源,探究其所在,是打開作家創作秘密的有效通道。“寫作是記憶的煉金術。離開了記憶,寫作就會失去精神的地基。因此,童年記憶往往是一個作家寫作的原始起點。”他認為,“很多的作家,隻是把自己的出生地、成長地,看做是純粹地理學意義上的一個地方,事實上,出生地、成長地和個體人生之間的關係,絕對是一種倫理關係、道德關係——出生地和成長地的一事一物,都可以作為個體人生的見證人,記錄和刻寫下他曾經的悲傷與快樂。沒有一個作家可以擺脫對事物的記憶,因此,那些和自己的成長經驗相關的事物,就自然成了個人精神自傳的重要材料。”而一種有精神根據地的寫作,才是值得信任的寫作,在世界主義哲學盛行的時代,那些有根的“小地方”的經驗,照樣能把讀者帶到文學的遠方。故土記憶對寫作的重要性,在中外文學史上可謂不勝枚舉:沈從文筆下的湘西,賈平凹筆下的商洛,莫言筆下的高密東北鄉,福克納筆下的約克納帕塔法縣。他們的代表性作品,幾乎都帶著故鄉的風煙氣息與精神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