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地域·家園(2 / 3)

應該說,米切若張的地域文化散文寫作剛開始就對上述缺憾懷著清醒的警惕。以《天譴獅蹲留寶地》為例,這部解讀武定獅子山及羅婺文化的文化散文專著,以獅子山傳統的古八景為線索,層層鋪展、循序漸進,透視出這座“西南第一山”豐富的文化內涵。在對獅子山標誌性建築正續禪寺由來的考證,對其宗教源流的探析,和對民間傳說中曾隱逸於此數十年的明朝建文皇帝略帶曆史玄想的追思中,可看出他駕馭材料的功力。麵對浩如煙海的正史、野史和民間傳說資料,米切若張並未表現出手足無措的困窘,而是以思辨的理性精神切入磚塊般的典籍之中,孜孜矻矻,爬剔梳證,透過重重煙雲迷霧理清曆史發展的源頭和脈絡,凸現了文化散文的創造性品格。《三潭日月》和《霧裏陽光》是米切若張的另外兩部長卷散文,延續著他一貫的寫作精神。他既重視資料考證的基礎性作用,又強調田野考察的重要性,對寫作中涉及到的曆史、傳說、民俗等文化知識,總是不厭其煩地翻閱大量典籍,力求不出現文化的“硬傷”,同時,癡情地投身於山水懷抱之間,盡情張揚審美的想象力。在書中,米切若張麵對曆史的姿態是平視的,盡管他會情不自禁地為筆下的曆史而激動,為那些或已逝去或仍健在的人物而感懷,但對他們的評判與臧否,總是建基於基本的史實之上,由此抒發的文學想象,真正折射出作家的主體人格和意誌,避免了落入公共話語模式的窠臼。

《秘境高峰》的副標題是“走近揮刀斬魔的彝族部落”,從該書“後記”中得知,作者寫作此書的機緣是意外的,過程是倉促的,他對祿豐縣的高峰鄉並不像對衣袍之地的武定獅子山那麼熟稔。為寫好此書,他依舊在為占有豐澹的資料而苦下工夫,依舊用勤奮的雙腿去丈量那塊神奇美麗的高原,感受從深處源源傳來的地氣。然而盡管他以滿腔的赤誠去擁抱山水、親吻土地,卻很難產生家園眷戀的共鳴。在這本書中,穿插進了許多民族學、文化人類學、社會學和民俗學方麵的資料,乍一看,內容宏富,包羅萬象,給人眼花繚亂之感,散文語言卻出現了令人遺憾的板滯。或許是作者對收藏的資料太愛惜了,不忍舍棄,選擇中難免有所偏狹,或許這並非出自作者本意,而是為了符合此套叢書的寫作體例,增強所謂的學術性與資料性。但散文畢竟是散文,如果附著的非文學因素過多的話,容易失去空靈雋永的詩意,對其本身也是一種戕害。尤其對於米切若張這樣一位已逐漸走向成熟大氣、風格獨標的作家來說,如何在作品中張揚生命的理想,貫注自由奔放的散文精神,顯得尤為重要。

三、家園:永難離棄的故土意識

許多作家終其一生寫得最好的作品,靈感往往來源於那塊生於斯長於斯的“郵票”般大小的故土家園。在米切若張的散文中,以民族風情、地域色彩為主要著墨點的創作占據較大比重,獅子山腳下的故鄉“恕德村”是他噴湧不竭的靈感之源。《我的故土我的母族》在《邊疆文學》作為“新世紀力作”推出後,在文壇引起廣泛影響,此文“以一種文化人類學的視點重新關照、審視自己的民族、自己的衣袍之地在漫長的曆史演進中的過程,並以人文精神關注民族現實的生存狀態。由於視角的高度使樸素真切的文字顯得凝練而有張力,顯示出文化散文應有的分量。”在這篇作品中,他顯示出了一位彝族先知先覺者的悲憫和沉重,他竭力謳歌故鄉人情的至純至善,同時也為母族中的某些蒙昧因子而痛心疾首。這份家園意識,在《騰衝國殤墓園哀思》中上升成為一種民族情感和愛國情懷:“放輕放慢沉重的腳步,在甬道,我已是一名哭幹眼淚的孝子。沉痛的心靈,為為國捐軀的兩萬名先烈三跪九叩,痛絕難當舉步無力;在甬道,我又是一名熱血齎張的七尺男兒,殺父之仇辱族之恨湧上心頭!意念中,拾起先人的戰刀,踏著先烈的血跡,血與肉的拚搏場上,也許我會如先烈一樣倒下,長眠在這裏。”錚錚民族魂、拳拳愛國心躍然紙上,讀之不禁心潮洶湧、蕩氣回腸。在他的所有散文中,無論是引亢高歌還是淺吟清唱,力透紙背的情感都猶如洪濤巨流,讓你切實感受到深埋其間那博大、崇高、壯美的人民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