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凝聚的雕像(2 / 3)

芮增瑞先生的文學評論與研究有鮮明的時代意識。身在彝州,他對傳統悠久、博大絢爛的彝族文學有著深厚的感情,從早期參與編寫《楚雄彝族文學簡史》,到後來獨立成書的《彝族當代文學》,他一直試圖建構起以線性的史述為特征的研究體係。其中《彝族當代文學》一書盡管在深度的理論觀照與細致的文本闡釋方麵還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但是它對於彝族當代文學發展曆程的清晰梳理,對主要作家作品較為全麵的呈現,成為這個研究領域的奠基之作。因為編輯工作和本土人才培養的需要,芮老師還針對楚雄青年作家的創作寫了大量文學評論文章,予以悉心指點和熱情鼓勁。被評論者把這份點評當作一種關懷,激勵自己不斷前行,其他的寫作者也從中檢視自己作品的得與失,不斷矯正寫作的誤區,實現新的自我超越。

民族民間文化史的研究是芮增瑞先生文學創作之餘主攻的重點。他出生於曆史文化名邦大理巍山縣,那裏是南詔王細奴邏起家之所,從小就耳濡目染有關天寶戰爭、蒼山會盟等傳說故事。年長後又到民族文化濃鬱的楚雄工作、定居。長久浸染的民間傳說與實地踏訪的土主廟、摩崖石刻和曆史古碑等遺跡,在後來研讀地方文獻時,竟一一相互印證了彼此的內容。這極大地激發了他鉤沉史跡、探究真相的熱情,於是,一篇篇地方文化史研究的論文應運而生。在芮增瑞先生的晚年,憑借著深厚的古文造詣,花費了極大的精力,對雲南境內重要的文化典籍《雞足山誌》和“楚雄彝族自治州舊方誌全書”中的康熙《楚雄府誌》,以及《西南第一山——武定獅子山曆代詩文選》中的古典文稿作了悉心校注,為存史、資政、育人做出重要貢獻。他國學修養豐厚,文史兼通,行文深得古典文學言約意豐的精髓,精神氣韻卻極富現代氣息。

雖在同一座城市生活,我與芮增瑞先生相見的次數至今卻仍屈指可數。時光的記憶拉回2003年11月初的一個下午,那時我還是大三的在校學生,因酷愛文學,便常往位於鹿城南路的楚雄州文聯鑽。作為《金沙江文藝》名譽主編的芮老師,退休後還時不時地到編輯部來,那天我去得正巧,第一次見到了心中仰慕已久的他。慈祥的麵容,親切的話語,迅速消溶了我因見名人而生起的窘迫與羞澀。他得知我喜愛文學,便語重心長地囑咐我要利用現在最佳的讀書時光,認真閱讀古今中外名著,從中吸取營養,要善於在生活中發掘創作的題材,勤奮寫作,堅持下去,終有一番成就。這些話語盡管是老生常談的道理,但是經由他的口中說出,讓我感到了一種莫以名狀的興奮與促動。臨走時,芮老師拿起辦公桌上一本剛出版的《雞足山誌》,題簽贈送給我,厚重的書籍抱在胸前,讓我的心也感到沉甸甸的。

第二次見麵是2006年秋季的一個晚上。聽說他當時剛大病初愈,因三年未見,對他的牽掛與日俱增,於是我請彝族作家米切若張老師帶我前往位於北浦路的他的家中拜訪。當我們敲門進去,沒等介紹,他一眼就認出了我,並喊出我的名字。我遞過薄禮,他溫和地批評我說,你們能來我就很高興了,還帶什麼禮品來呢!我問候了他的健康狀況,他卻將話題轉移到我的寫作上,說看過我近期發表的幾篇文學評論,寫得很有特點,楚雄這些年來文學評論一直非常薄弱,希望我好好努力,接續上這一文學的鏈條。我也簡單地談了自己的閱讀經曆、知識背景和寫作計劃,對一些涉及雲南文學史的謎團提出來請教於他。這是我第一次與他麵對麵的暢談文學,如沐春風,受益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