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兒?”自父母去世以後,我第一次有了搭理陌生人的興趣。雖然宮裏花樣繁多的地名我不一定全都記得,但是,在這裏呆了好幾個月,我好歹還是能辨別大致的方位的。
她皺著小眉頭想了一想,搖搖頭,奶聲奶氣地說道:“我也不記得,我是跟乳母一起來的。”
那就沒有辦法了。我抬腿便想走,她卻緊緊攥著我的衣角,對我撒嬌:“哥哥哥哥,你玩過紙鳶嗎?”
她忽閃忽閃的眼睛,讓我不由自主跟著她向那紙鳶走去。
她似乎很喜歡玩紙鳶。我彎腰撿起那紙鳶,看見上麵已經沾了好幾處塵土,看來,她也曾想放飛這紙鳶,卻因為力道不夠,個子太矮,奔跑速度不快,所以沒法將紙鳶放上天空。
我瞧著她的眼神裏帶著忐忑的期盼,忍不住笑了。這一年來,我幾乎都沒有怎麼笑過,即使師傅們帶著讚歎的神情看著我的進步,盡管皇上帶著嘉許的神情對我點頭,我也沒有笑過。可是這個小丫頭,讓我覺得快活而輕鬆,仿佛那一年來壓在我心頭的一口鬱氣,忽然就煙消雲散了。
我陪著她玩了很久,直到太陽下山,紙鳶在天空中飄蕩了很久。她看著紙鳶,邊跳邊拍手咯咯笑,笑聲傳了很遠。
有一個老嬤嬤忽然從遠處疾步奔來,口中一邊喊著:“如意,如意!”
她甜甜地答應一聲,指著那老嬤嬤對我說:“我奶娘!”
然後就跌跌撞撞地奔出去,撲到那個老嬤嬤懷中,扭扭捏捏地撒嬌。
那老嬤嬤走過來,對我行了個禮,這才牽著她的手走了,隻留下我一個人,像傻瓜一樣站在那裏,手中捏著紙鳶的線。
我看見她回過頭來,對著我甜甜一笑,擺了擺手,一手按著裙擺,像個淑女一樣,邁著不怎麼齊整平穩的步子,越走越遠。
我這才笑了,將紙鳶收回,本想帶回府中去,卻又怕被大人們盤問,於是便將它埋在一堆樹葉裏。我並不知道她的全名叫做什麼,隻知道她叫如意,我也不曾見過那個嬤嬤,但她那樣和善的笑容,讓我記憶猶新。我想,隻要她們在宮裏,我就一定有辦法找到她們。
可是,我想我那時,實在是太自負了。因為我後來花了許多年,都不曾找到過她們,便連那隻紙鳶,我後來再去尋的時候,也不見了。
她們就像是一出夢境,忽然出現在我眼前,又忽然消失,連痕跡也一並抹殺。
沒過兩日,太後便將我召至慈寧宮,問我:“你肯不肯拜我為義母?我護你周全,並給你青雲直上的機會。”
那時候,她還不是皇後,但她這樣篤定,這樣從容不迫,仿佛天下萬事,皆操縱在手中。
我點點頭,覺得自己並不吃虧。
第二天,聖旨便下了,我從此以後,成為莞貴妃的義子。莞貴妃其實還有兩個兒子,一個就是二皇子,還有一個,是九皇子。不知道皇帝為什麼要將我指給她做義子,我更不知道莞貴妃為什麼要收我做義子——她有自己的親兒子,並不需要一個這樣的義子來充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