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本無道六(3 / 3)

方明軒吃驚地問:“雷子啥時貼上的?”

二狗子說:“還是你判斷的對,看來在石家莊前咱就被盯上了,盡管咱們殺回馬槍,魚目混珠,玩金蟬脫殼,卻始終沒有脫離人家手心。”

方明軒有些不相信:“他們就是能掐會算,又怎麼知道咱們去住江城酒店?”

二狗子停了一下,隨後壓低聲道:“我估摸,八成是幹巴壞了醋,當了雷子的向導。咱們還沒到武漢呢,人家早已守株待兔了。”

“媽的,肯定是幹巴圖省事,叫中途換車他沒換。”方明軒恨得直咬牙。“哎,狗子,要是那樣的話,他們咋不在酒店把咱們一勺燴了,還等到車上一個個費事?”

二狗子歎口氣:“咱們早成了的網中魚甕中鱉,人家啥時下手都如褲襠裏掏雞巴——手拿把掐。老話說,捉賊捉贓。放到車上抓,還不是為了人贓俱獲,省得咱狡辯唄。”

“媽的,夠黑。”方明軒也歎口氣,又突然問。“說了大半天,你在哪兒?”

“我呀,和幹巴現在嶽陽樓裏。”

“好、好,挺好。”方明軒聯想到自己隨時被抓的處境,對二狗子自顧自地逃脫而去,不由怒火中燒,望著車窗外飛逝而去的景色,恨恨道。“有事了,溜得倒快。你們眼裏還有我這大哥嗎?”

“大哥,甭生氣,您聽我說。”二狗子咽了口唾沫辯解說。“不是咱哥們不義氣,當時確實沒了辦法。大哥您也不想一想,就您那形象,一旦被雷子盯上,誰還敢靠前兒?那不是等著挨逮嗎!所以,我和幹巴隻好先溜一步。大哥,您現在還沒事吧?”

“沒事。”

“沒事就好。”二狗子嬉笑道。“等風頭過去,咱兄弟再好好孝敬你。”

“哈、哈、哈——”方明軒一陣狂笑,知道這是二狗子在說虛話,他非常清楚,自己已經成了甕中鱉,此時無事,一會兒必有事,被抓進監獄是跑不了的。“得了吧,我的軍師,我的兄弟。孝敬,你們就這樣孝敬啊?走吧,滾——你們都離我越遠越好!”

聽到方明軒絕望的咆哮,二狗子怔了一下,隨後小聲安慰道:“大哥,您別灰心,千萬要想開些。留得青山在,早晚有柴燒,到時你大旗一樹,咱又聚到你的麾下。”

方明軒腦袋轟地一聲,二狗子的這幾句話,好像敲響了自己的喪鍾。他突然明白了,十幾年來爭強鬥狠,打打殺殺,苦心營造的車賊王國,轉眼間已土崩瓦解,眾叛親離,隻剩下這對拐杖無聲地陪伴自己。他不由得呻吟道:“完了,完了,全他媽完了。”

幹巴搶過手機哭聲說道:“大哥,這都怪我,是我連累了你。哥呀,往後你要有啥事,打個電話,咱要縮頭,不被火車撞死就被火車軋死------”

方明軒陰冷地笑道:“兄弟,謝您啦。我還沒咋樣呢,你們就躲開十萬八千裏了,還扯那蛋幹啥呢!”

方明軒不願再跟他們囉嗦,啪地關了機。

車廂裏空蕩得糝人,方明軒呆呆地望著包廂門發愣。他清楚,門外就有便衣警察,隨時可能闖進來給自己戴上冰冷的手銬。窗外是每小時一百二十公裏的車速,跳出去就會被疾風卷入鋼輪鐵軌之間。在這豪華舒適的軟臥廂裏,他無計可施,隻有老老實實等著被抓的份了。剛才打電話時,雖然也意識到危險的處境,卻還沒有這麼惶恐不安,現在大瞪兩眼靜候著被抓,渾身的神經線都繃直了,心也抽抽成一團,象驚跑的兔子般衝撞著胸膛。突然,心頭一陣燥熱,憋悶,渾身散了架般酸軟無力。他意識到,心髒病犯了。

多年的賊道生涯,神經總處在高度緊張狀態,心力交瘁,患了心肌梗死症。第一次犯時,差點交代了,昏迷了一天一夜,雖搶救過來,但落下病根,累了、乏了、大悲、大喜、一驚一嚇,都有可能誘發犯病。前兩天在車上裝病玩金蟬脫殼,正是充分利用了對心肌梗死病情的熟悉,才蒙騙了車長和旅客。萬沒想到,在孤獨無助隨時被抓的此時此刻,真的犯了心髒病。

方明軒不敢怠慢,掙紮著掏出片硝酸甘油壓到舌下,歪身慢慢躺下。

過了一會兒,藥效發揮了作用,病情漸漸緩解,呼吸順暢了,身上也恢複了體力。方明軒驚出一身冷汗,心想,幸虧病犯得不厲害,自己還能用上急救藥,假若再嚴重些,自己動不了,身邊又沒人,小命也就嗚呼哀哉了。他自悲自憐地苦笑一下,要是這樣,還真不如叫警察抓了去,在監獄還有獄友,到時候幫助塞片藥,也好保命。這麼一想,怕抓的恐懼心情似乎淡了一些。

列車呼嘯飛馳,方明軒猶如籠中瘸鳥靜候警察來抓。然而,等著挨抓,卻總沒人進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過去了。一個車站,兩個車站過去了。列車停了開,開了又停,軟廂門卻始終無人打開,甚至連個乘務員也沒來打擾,這裏好像成了警察遺忘的角落。

怎麼回事?莫非警察沒有發現自己?不可能。方明軒馬上否定了這一荒唐的幻想。那為什麼遲遲不動手?是不是等下車出站時再抓。他又搖搖頭,警察抓人的慣例,除萬不得已決不會選擇人多處,也就是此時甕中捉鱉時機最佳。思來想去,方明軒突然醒過味來,警察肯定把他當成最大的誘餌,還想釣到別的魚呢。這次粵女賊夥的覆滅,就是吃了與北方車賊見麵的虧,看來他們故伎重演,還想在我的身上擴大戰果。想到此,方明軒不由得哼出聲,好吧,咱們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