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武工隊也急。
若單為救黃先生,也早辦到了,而武工隊卻有更大的謀算。張隊長想利用菊花太陽旗來打擊鬆田的氣焰,為東王莊鄉親討血債。一來這計劃不能過早暴露,二來還有兩個難題沒解決。一是炸藥如何弄進菊花旗裏?臨時安放,憲兵隊戒備森嚴,不好得手。提前裝進花盆,炸藥怎麼防潮。再有,啟爆最好在九月九鬼子聚會時,如何掌握時間,怎麼控製啟爆?武工隊裏有個戰士叫劉響,入伍前是阜平縣有名的石雷大王,製作的各色石雷,神鬼見愁。張隊長叫他解這兩道難題。
劉響不愧石雷大王,潛心琢磨些日子就有了辦法。用夾底花盆裝上雷管炸藥提前送進去,然後裝土栽花,神不知鬼不覺地布進菊花旗裏。定時啟爆,用噴壺漏水計時,浮漂連鼠夾子拉弦。劉響經反複測試,時間可控製到12個鍾頭。也就是說,黃先生早起將噴壺啟爆裝置安裝好,上午借故溜出憲兵隊,武工隊派人接走,那菊花旗到晚上鬼子賞菊時自行爆炸。
張隊長覺得這辦法挺好,就拍板決定了。先通過關係,特製了十幾隻夾底花盆,秘密裝好雷管炸藥,待菊花移苗定盆時,混在普通盆裏送進憲兵隊。
黃岩貴得知武工隊計劃後,暗伸大拇指,心說這半年工夫沒白等,就不動聲色地配合起來。
入秋,憲兵隊門口影壁前搭起鐵架子,高二米長四米,架子是斜麵階梯狀,上麵密密匝匝地擺滿盆栽秋菊。老黃將紅菊栽到夾底花盆,組成圓形,放置菊旗正中,十幾條細細拉弦,秘密綁在盆下鐵架上,隻等重陽節早清,再連接噴壺起爆器。
時光荏苒,菊花綻開,菊旗漸漸顯出白底紅心的膏藥狀。鬆田的臉,也像菊花般笑開了。他不僅滿足菊花太陽旗的傑作,更得意征服黃岩貴的成功。要知道,老黃乃是皇室花匠的後人,聞名全城的園藝師呀。
也就是在重陽節的前幾天,北平駐屯軍來了個戰地記者,見到菊花太陽旗,十分驚奇。鬆田介紹了菊旗來曆,記者更是叫絕。記者說,從被迫獻花,治死花,到精心育花,組成日本旗,再加上黃老頭的身世和社會名望,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聖戰故事!“我要給你們拍張菊花旗的合影,在東京、在全世界的報紙上發表。”鬆田高興得直喊“吆西——”
鬆田和記者是用日語談的話,在一旁拾掇菊花的老黃,根本不知道倆鬼子在說啥,隻見他們眉飛色舞,心裏就挺膩歪。才要轉身離開。翻譯官喊住他:“娘的,老黃頭,天大的露臉事,鬆田大太君要跟你合影,照片還上東京報紙呢。”
黃岩貴驚呆了。原本想,再熬幾天到重陽節,菊旗大爆炸,出出自己的窩憋氣,也為東王莊鄉親報仇雪恨,可怎麼也想不到鬆田要同自己合影上報紙。這怎麼成?跟雙手沾滿中國人民鮮血的日本鬼子合影照相,是辱沒祖宗千古留罵名的勾當,寧死也不能幹呀!
這時,翻譯官又催:“還傻愣著幹啥?甭給臉不要臉,快去——”
無奈中老黃望見那耀眼的紅菊,想到那花盆下的細線。一瞬間,他拿定了主意,對翻譯官和鬆田說:“你們先站好,有盆花歪了,我扶正了就來-——”說罷,他燦爛地一笑,就鑽進花架下。
“轟——”天崩地裂一聲巨響,菊花旗炸開了花,殘花碎葉,泥塊瓦片,裹著幾個鬼子一起飛上天。憲兵隊裏鬼哭狼嚎,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