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定是那老東西在水裏擱了啥物件,把花澆死了!”翻譯官一見,比死了他親娘老子還急,立馬操槍帶兵,直奔菊花胡同。
自從花被搶走,黃岩貴就把一家老小送到鄉下。他知道,花一死,鬼子必來找麻煩。鄉下的親戚勸老黃也留下。黃岩貴說,鬆田找不到我,是不會罷休的。咱一人做事一人擔,大不了隨花去,一死了之。
高台階裏冷冷清清,隻黃岩貴一人在家。
翻譯官象條發了瘋的狗:“老東西,你好大的膽兒!說,你怎麼整死的那花?”
黃岩貴早有準備,不急不慢道:“這就怪了,花從這兒搬時還好端端的,到你們那裏,死啦,倒來怪我?是中國理,還是日本理?”
翻譯官氣得齜牙咧嘴,一時竟找不出話來,瞪了瞪狗眼才道:“好你老東西觜硬,我不跟你磨牙,到了憲兵隊,你就知道馬王爺幾隻眼啦!”
鬆田不像翻譯官那麼低層次的張牙舞爪。他客氣地請黃岩貴坐下,禮貌地讓茶讓煙,然後才操著半生不熟的中國話,說:“黃桑,你的養花,大大的專家,說一說,這些花,死啦死啦的,為什麼?”
黃岩貴抱定殉花念頭,心裏極為坦然,平靜答道:“人有人性,花有花性。這幾盆花,在我家裏,習慣了清靜環境,來到這裏,白天警笛響狼狗叫,夜裏皮鞭抽犯人嚎,哪受得了這般驚嚇!中國有句古話,叫做人挪活,花挪死——”
“放屁,”翻譯官跳起來。“是人挪活,樹挪死。”
黃岩貴白了他一眼:“花木同性同理。”
鬆田雖然不動聲色,但心裏明白,這個黃老頭,是個挺有骨氣的中國人,治死花,卻胡說什麼花性、環境,實際上是不肯為大日本皇軍服務。有心拉出去喂了狼狗,可轉念一想,你骨頭硬,我非叫你彎下腰不可。對鬆田來講,殺個中國人像撚死隻螞蟻,可他更願看到硬漢低頭。鈍刀子比快刀子更能征服人。於是,鬆田陰笑著點點頭:“黃桑,你的話,我大大的明白。”
翻譯官驚叫:“他是胡說八道呢!”
鬆田一指翻譯官:“你的,說話的不行!
鬆田的木屐,“呱嗒、呱嗒”來回響著,猛地停住:“黃桑,你的,憲兵隊種菊花的幹活,開花前,擺個大大的日本國旗,太陽,用紅的菊。旗麵,白的。九月九,你們的重陽節,我的,賞菊,喝酒,大大的好。”
想不到鬆田會出這損招,黃岩貴一時竟不知所措。
鬆田喚進個鬼子軍曹,嚴厲命令道:“菊花太陽旗,你的負責,沒有,死啦死啦的!”
躲在鄉下的家裏人,聽說老黃被抓進憲兵隊,急得不行。憲兵隊是啥地方,死不了也得扒層皮。連忙找這帶活動的八路軍。武工隊張隊長得知後,說黃先生懂園藝會種花,抗日勝利了,是用得著的人才,咱武工隊得管。於是,就捎信,叫黃岩貴好歹先應下,然後再想辦法營救。
武工隊發了話,黃岩貴有了底,就張羅起種菊花的準備。
誰知,此後武工隊再沒信來。轉年開春,一畦畦菊苗拱出地皮,老黃這個急吆!家裏來人看他,老黃賭氣說:“告訴武工隊,就說我都快成漢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