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遺案五(2 / 2)

淶源縣見鄰縣開炮尋金,大受啟發,也掛牌成立了金礦局,風風火火地開進兩寨溝。

淶源的跟風,堅定了靈丘的信念;靈丘的快馬急鞭,又促使淶源大幹快上。霎時間,兩縣人馬以溝為界各紮營盤,白天炮響不斷,夜間燈火一片,比當年遼宋開仗還要熱鬧。

官方尋金到了家門口,兩寨溝的百姓也心眼活動了。郎莊和宋營的老少爺們,先是仨一群倆一夥地議論,看官方如何采金,接下來便遠親近鄰地搭夥一起,也去開個山洞做起金夢。

無論哪幫采金點,都是手裏幹著自己的活,耳朵卻聽著別井的動靜,總怕別人挖到礦找到金,聽到點風吹草動,就犯急,急不出金來,就造出點金謠。四處一放,頓時井前若市,探消息觀動靜的,翻石頭撿漏金的,雲集於此。為掩人耳目,有時便假戲真唱,幾個彪形大漢,赤膊舞棒,押著包裹成一團的花被,神神秘秘由礦井抬出,前頭嗩呐,後頭鑼鼓,一路吹吹打打,驚得圍觀的人們,瞠目結舌,恨不得哄搶劫金。造謠演戲者美,好像真的采到了狗頭金,發了大財。別處挖金者心裏不平衡了,於是也挖空心思整出“金子”來,吹大話,請響班,大擺慶功酒,吆五喝六,劃拳罵街。就這樣,你方唱罷俺登台,好像兩寨溝成了金溝,打個眼掏個洞就能挖到狗頭金。金戲天天唱,到了不見金,可崩死人砸傷人的事,千真萬確;爭礦洞搶地盤的械鬥,時有發生,十天半月就橫著抬下幾個來。狗頭金沒見一個,墳頭卻不斷增多。

假戲唱不長,兩寨溝的淘金熱,鬧騰了一年多便偃旗息鼓,各方人馬蔫蔫地撤了,隻留下十幾個空井和黑洞,像一隻隻無淚的眼,呆呆地望著宋營和郎莊。

盧溝橋事變後,日本鬼子打著膏藥旗來了。先是一小隊鬼子扛著花杆背著儀器搞測量,然後開來大批鬼子,宣布兩寨溝為禁區,轟走了宋營和郎莊的百姓,釘木樁圈上鐵絲網。接著運來大批勞工,修通了連接靈丘淶源的汽車路,山頂砌炮樓,溝底建工事,開膛破肚掏山洞。沒多久,兩寨溝大變樣,白天哨兵狼狗到處轉,夜間探照燈警報時隱時現,蒙著篷布的軍車出出進進,一直開進山肚子裏,也不知那山洞洞有多深多大?

更叫人們驚奇不已的是,溝口木牌上豁然寫著:金礦重地,嚴禁入內。乖乖,兩寨溝到底是有金子呀!這小日本真鬼,趕走中國人自己獨吞,那一輛輛汽車,不定拉走多少狗頭金呢。兩寨溝的山民憤恨不平,也悔得不行,生怪中國人沒出息,好端端的金溝挖不到金,隻會互相糊弄自欺欺人。這會兒倒好,遠遠看著日本人發財吧。

到了民國三十四年,也就是一九四五年,八路軍開始大反攻。活動在這一帶的太行軍區老八團,集中兵力攻打兩寨溝金礦。那一仗打得好慘烈,槍炮聲整整響了一天一夜。最後小鬼子實在頂不住了,退進了山洞,“轟隆”一聲巨響,連人帶洞一塊炸毀。仗打完了,兩寨溝的山民蜂擁進洞,爭著搶著在廢墟爛石中尋找金子。左翻右找,到處是爛木箱子,炸彈皮子,就是不見金子的影。

見老百姓這般尋金子,老八團的首長笑了,告訴人們說,日本鬼子看中的是兩寨溝的戰略位置,毗鄰京、津、保,連接晉冀兩省,而且地質結構適宜開山鑿洞,因此,建成華北戰區軍火周轉庫。碩大的山洞,裝的都是武器彈藥。號稱金礦,隻不過利用傳說以此遮人耳目,根本沒有什麼金子。

然而,兩寨溝的山民卻不認可。他們說,小鬼子賊得很,準是開山洞,又采金子,又裝軍火,一舉兩得,連老八路都糊弄了。遷回來的郎莊和宋營人,望著滿目瘡痍的兩寨溝,不住地歎息,繼續做著金夢,時不時地鑽進廢洞,東瞅西瞧翻石尋金,碰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