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士周

民國初年,藥都青樓賣色這一業達到了鼎盛。全城青樓、妓館、書寓這類公開場所不下百處,暗門娼妓、街巷野雞流鶯更是難以統計。

青樓業當然也分三六九等,最高級的應是青衣小班。這裏的女孩子都是從江南或買或拐而來,從六七歲就開始專門訓練。到了十五六歲上,她們一個個出落得支棱棱的花朵一般,而且琴棋書畫舉止儀態比大家閨秀還要出色。嫖客要想得到這些姑娘就很不容易,娼鴇們不從你身上榨出大錢是絕不會讓你得手的。有錢男人喜歡上了哪個姑娘,當然這些姑娘還都沒有破身子,就必須經過定情、探房、擺房三道儀式,然後才能與姑娘共度魚水之情。這裏的規矩大了!先說定情,就是有錢男人通過多次打茶圍後,喜歡上了哪個姑娘,就要大排宴席,請姑娘老鴇及場麵的人物吃上一次,使大家都知道他與某姑娘定情了。定情之後就是探房,這次還是擺宴席,隻不過是在姑娘的房中,到的人也少了,說是吃酒,其實是看看姑娘的閨房,好下次擺房。接著就是擺房,擺房是顯示男人身份錢財的時候,給姑娘換擺設床鋪,多少錢都能花出去的。花的銀子越多,男人就越排場,姑娘也就越有身份。

擺房最排場豪闊的要數陶士周。民國四年春天,他為小花市街月宮書寓頭牌姑娘杏兒的擺房,真是震驚了藥都。杏兒姑娘生在蘇州,六歲那年進的月宮書寓。老鴇見她第一眼就認定她是個美人坯子,是棵搖錢樹。於是,就下死功夫調教。請樂班琴師、梨園紅角、書畫名流加以調教。平日洗臉都不讓她濕手,專有老媽子擰毛巾給她擦,以保她肌膚的嬌嫩;飲食起居更是講究,有一個老媽子和一個姑娘專門侍候,到了十四歲時身體就如雲一樣柔軟阿娜。從南京來的陶士周,第一次打茶圍時見到杏兒就驚呆了:那眉那眼那臉那身段,那一舉那一動那一顰那一笑那嫋婷的坐姿……陶士周看了一眼就張口結舌,不能言語。老鴇是何等人,立即認定這個從南京來的闊少陶士周,就是她等了十年的主兒。

陶士周第三次約杏兒姑娘時,杏兒姑娘卻遲遲不出,據說是在畫幅牡丹圖。陶士周很是生氣,對老鴇說,“杏兒姑娘的牡丹圖賣不賣?”答曰,“賣!但要等畫好,再看價了!”陶士擊隨手從懷中掏出一張三千元的銀票,“讓杏兒姑娘出來,拿畫見我。無論畫完與否,我都買了!”三千元買了幅沒有畫完的牡丹,杏兒姑娘自然要出來陪陶士周了。陶士周這個外鄉人也一下子名滿藥都。接著,便是定情、探房。這自然是闊綽得嚇人。到了擺房那天是六月初六,藥都人象提前都得到了帖子似的,幾乎都知道了消息,小花市街擠滿了錦綢綾羅看熱鬧的富人。

中午時分,隻見二十個或抬或架或捧或抱的年輕小夥,從水門關街“陶金銀號”門前,一字排開,經爬子巷、裏仁街,向小花市街的月宮書寓逶迤而來。走在前邊的一個小夥手捧著一瓶香水,後來傳說光這香水就花了一百五十銀元;第二個人,手托著一條兩端帶穗兒的絲質臉巾,每個穗上都掛著一個金幣,閃著金光叮當作響;接下來的是透雕花梳妝台,明式圓桌套椅,仿古花幾鼓凳,最後是紫檀龍鳳花床……藥都人真的都傻了,一個個咋舌歎奇,繼爾有人開始大罵:千年藥都的富足竟讓一個外鄉人壓了下去!

從此,杏兒姑娘就被陶士周包了下來。不久,“陶金銀號”的生意越發興隆起來。這樣豪富的老板開的銀號,哪有不興隆之禮,人們把銀子放在這裏放心啊。一時間,藥都青樓老板和姑娘娼妓的銀子都存到了這裏。一是,“陶金銀號”老板陶士周實力雄厚,更重要的是陶士周對青樓女子有情有義。

第二年春天,“陶金銀號”突然關門了,老板陶士周也沒了蹤影!接著,藥都的青樓、書寓、妓館、娼門三分之一歇了業,這些青樓女子們哭的、喊的、死的、瘋的,炸了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