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的救贖與力量
在編輯《龍灣筆記》的日子裏,重讀這些以童年和故鄉記憶為底色的篇什,我一直想到這樣一個話題:文學的救贖。
文學真的像宗教一樣,使我感覺到了對自己人生和靈魂的救贖。
一個沒有宗教或宗教式信仰的民族是十分可怕的;一個沒有宗教和信仰的人,我不知道他的心靈家園在哪裏?更不知他心靈的滋潤和敬畏來自何處?
我雖然對基督和佛學十分有興趣,尤其覺得自己與佛有緣,學佛、體悟十幾年,但我還是認為文學才是自己真正的“宗教”。文學對我的心靈滋潤和對世界敬畏的與日俱增,讓我感覺到心靈趨於寧靜的曆程、精神不斷純粹和提升的不易,她使我的人生一點點精彩,靈魂得到一次次的救贖。
文學本質上是詩性的夢。每一個作家的文學夢幾乎都來自他的故鄉和童年,那裏是他精神的家園。
我出生在皖西北一個小鄉村,村前就是那條龍灣河。白漫漫的霧始終籠罩著這條小河,這就是我童年的記憶。十六歲那年,我懷揣著夢想,執意從這個小村走出,去往遠方。二十歲那年我又回到了一所鄉村中學。失落和希望破滅後的頹喪,一度讓我心灰意冷。是文學和寫作使我從鄉村老師中嶄露頭角,一次次被人賞識,一步步走過行政單位、省城媒體六家單位。二十六歲那年,我從團安徽省委調到現在供職的企業。隨著崗位的一步步提升,世俗權力的一次次加大,但我依然更加熱愛文學和寫作。
多年以後,在浮躁的城市裏身心俱疲的時候,我開始找尋心靈的家園。然而,最終讓我魂牽夢縈的竟還是自己身後那漸行漸遠的鄉村。三十五歲以後,我回鄉的次數越來越多。每次回鄉,我都會沿著河岸,或圍著村子走一趟。河裏的霧氣、蘆葦、水鳥、河岸上的莊稼,村莊裏的牛羊、豬、狗、村邊閑地裏的野花、老老少少的鄉親,這一切,每次都令我悲欣交集。這就是我心靈的家園,她讓我的心去浮漸靜、安泰入定,實現角色的轉換,能重新回到書房。
閱讀、思考、寫作,對文學近似宗教式的熱愛使我找到了心靈的家園,使我遠離了金錢的誘惑,使我比那些犯事的同事多了許多敬畏。我的心裏除了工作,就是讀書、寫作和練字畫畫。對文字和藝術的摯愛,讓我的心靈日趨寧靜,越來越明白人活著的追求。人總是要找個事幹,找個樂的,文學就是我的一輩子的樂和終生要做的事。對人生的這種理解,讓我對文學的追求愈加堅定,對道德和法律的敬畏。
記得,公司案件爆出的第十天,一位關心我的編輯老師給我打電話。電話通了,那邊才放心問我在幹嗎?我說,我在寫小說。這位老師有些驚詫地說:定性真不錯,你們公司十多人被紀委叫走,你的職位與比他們不少人都高,就一點都不擔心?還寫出小說來!我說,文學是我的阿彌陀佛,你等著看吧。第三天,我把《綠杆鋼筆》交給了她。在這篇小說裏,帶有我童年影子的十歲少年秋生,為了六角七分錢一支的綠杆鋼筆所做的努力,以及被誤解後為了證明清白而險喪生命的曆程,盡顯了我對如何獲取金錢的反思及童年就滋生的正直的敬佩。
當我的十個前同事被分別受到嚴罰,自己在公司的職位更加重要時,我及我的親人們,由衷地感覺到文學對我的救贖。身邊不少人,從我身上相信了文學的力量。我自己更體會到了文學對人心靈的滋養。文學的這種教人向“善”性,是可以給心靈懺悔、救贖、希望和出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