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天我躺在床上,打開收錄機,想聽聽路珠的歌,剛放了幾句,聽到秋石在外麵叫我。我關了收錄機,秋石就進來了,說:“那老頭兒這兩天嘴很饞,想吃蘋果,聽我家保妞說,不吃脊背就疼得很。”
我說:“真他媽的混蛋,蘋果能止痛?”
秋石說:“去稱幾斤蘋果吧,又能花幾塊錢呢,讓他沒話說就行了。”
我又罵了一句他媽的,就鎖上門,去街上稱蘋果。拎到病房,老頭兒見了我,故意大聲叫起來,說痛得受不住了,這一輩子被人害殘廢了。我翻了他一眼,心裏說,你這已經是秋天的落葉,本該入土了,算我背了一個大時。我把蘋果放在他床頭,說:“你吃吧!”
老頭兒不叫了,拿起蘋果便啃,一連吃了三個,說:“這蘋果味不咋樣,我吃不下去,要是有點桔子倒能調調門味。”
我又去給他稱了5斤桔子。
老頭兒又吃了兩個桔子。
我正準備走,老頭的兒子來了,就是拿菜刀去編輯部威脅我的那一個,見我稱了蘋果,又稱了桔子,對我也沒有敵對情緒。
我說:需要吃點啥,我盡量滿足他,這點你們放心。人要背時,也躲不脫,怪我當時心情太壞,做了這個糊塗事。
老頭兒對兒子說:“洪雷,我還想吃點餅幹,要有芝麻的。買點麻辣鍋巴也行。我撿破爛,每次賣的錢,都買點東西吃,不吃點東西身體頂不住。”
老頭兒的兒子說:“你吃了這有吃那,人參燕窩你吃不吃?”
老頭兒當兒子說了真話,連忙說:“吃吃。”
老頭兒的兒子有些不高興地說:“這麼大年紀了,咋還這麼好吃呢?”
我友好地看了老頭兒的兒子一眼,覺得他還算個耿直人,便說:“不要吵他,餅幹和過把我都買。”
老頭兒的兒子連連擺頭說:“不用不用,又不是三歲兩歲孩子,吃這些幹嘛,你不用買。”
我囑咐秋石家的保姆:“你好好照看著老人,工資由我付給你。”
老頭兒的兒子說:“這樣吧,明天你們就別來照看他了,我讓老婆伺候幾天,他這人也賤,我們讓他在家玩,他非要出去撿破爛,跌了跤,我們也不能全怪你們。”
聽了這話,我冰涼的心有了一股熱氣,雖然我花了2000元錢,但並沒感到心痛。我帶著一份感動和老頭兒的兒子握了一下手,便告辭了。
回家時,走在大街上,突然遇到了路珠的丈夫,我禁不住渾身發寒,頭也嗡嗡地響起來,不知道他是不是曉得了路珠給我寫信的事。我當時準備繞道兒走過去,但是,來不及了,他已經看到了我。
“姓田的,大概是冤家路窄吧,我正愁見不到你呢!婊子養的,在老子頭上拉屎拉尿,也不把狗眼睜大點!”
我沒有做聲,把頭一垂,想走過去。然而,我沒走脫,他伸來一隻胖胖的手,抓住了我的領門,一拳打過來。我眼冒金星,天旋地轉,連退三步,終於沒有立穩,一下坐在地上。他馬上又跟過來,從地上抓起我,又閃電似地打過一拳,遂向前一拉,我沒有向後倒下,卻向前趴了幾米遠,口鼻都流了血。這時,他在我身上亂踢了幾腳,說:“我日你奶奶,你趕快給我跪下,不然老子就廢了你的腿!” '
我支撐著往起站,卻沒有一點力氣了。
“快!老子限你一分鍾!”
有人見他大概凶得過了份,就過來打抱不平,問他為什麼要這樣打我。
他說:“嫖老子女人。我今天讓他爬著回去!”
想打抱不平的人一聽這話,也不再說話了,和人唧唧咕咕說:“這就是自討苦吃,該打。”
路珠的丈夫又在我腿上、腰上一陣亂踢。
我在地上翻滾著亂叫,隻顧疼,哪裏還顧得羞恥。
這時,我妻子過來了,見有人將我打得這麼殘酷,一下子撲過去,抱住路珠丈夫的腿,說:“你咋這凶呢?為啥這樣打他?”
“你是他啥人?”
“你管不著!”
“那你給我滾遠點,不關你的事!”
“他是我男人!”
路珠男人愣愣把我妻子看著:“你知道他幹的啥事吧?他耍流氓你不知道是不是 ”
我妻子沒有做聲,臉色泛白,流了淚水,說:“我求你不要打他了,不是他的錯,你那女人是個不要臉的女人!”
“我聽說了,是他勾引我的女人。我今天不會饒他,你也不要幹擾我。”說著又踢我。
我妻子趕忙跑到旁邊電話亭邊,給我舅官打了電話,不到十分鍾,我舅官騎著三輪摩托趕來了,見路珠男人凶凶地踢我,上去就打了他一拳,說:“誰叫你橫行霸道?大天白日在街上耍野蠻,我要拘留你!”
路珠男人見有公安人員幹預,威風一下減了一半,說:“他和我老婆的事你們知道不 ”
我舅官說:“這時不說這事,你跟我到派出所去一趟!”便推著路珠男人上了三輪摩托。
我被妻子從地上拽起,扶著從人群裏走開。快到家時,她鬆了手,讓我獨自搖搖晃晃回家。
我一連在床上睡了兩天,她默默地伺候了我兩天,我們一句話沒說。
到了第三天,我勉強能坐起來了,說:“都是我的錯,你好好地恨我吧,呈然隻是幾封信,但我也對不起你,你原諒我吧。”
她突然蹲下身子,伏在床沿上傷心傷意哭了起來。
我也禁不住哭了。
在這種時候,我同情了妻子,平平安安一個家,被我攪亂了,讓她的精神上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是路珠對我多情,這是我對妻子無情,我理不清這個道理。世上有情就有了人,有了人就生了情,這種結果我能怪路珠嗎,不能,我雖然同情妻子,卻沒責怨路珠。我應該一並同情這兩個女人,她們都在承受著折磨。我從床邊走出來,站在窗前,看飛駛的車輛,看忙碌的行人,覺得人家都幸福,都快樂,唯有我沉浸在苦累之中。然而,我沒有過多地想自己,我擔心路珠,她會受到丈夫怎樣殘酷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