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天的地板上,睡眠不需要任何遮蔽,呼嚕也不需要修辭學。這是少夢的時節,因為少夢而使夏夜如此精製和優美,窗外的一江流水洋溢著古典的情趣,遊玩的蟲兒也浮了起來。那些生命之美的組構者,躺在這些光上,誰願意下來?

黃昏落在窗台上,凝成一塊詩意的紅。它使我們無法否認這個意義:唯有在夏天,黃昏才成為黃昏。那是出嫁的女子的眼淚在流淌?殘陽古道上的駝鈴仍然悲情盎然地為我們追敘羈旅中的往事?典籍裏的詩歌,還在為誰的愛情和寂寞押韻?而現代人生,也有一種別樣的情調生成:老者悠閑中浸透著睿智的眼眸,少年者曼妙的神色渲染的青春風情。再看看彩雲,它該笑一笑我們那笨拙呆板的蘇繡湘繡了吧?在觸摸從弧線型的時光裏滑翔的夕陽,它一直讓我們心動:缺乏或冷淡藝術的年代,是它賦予了我們原生的美和美的力量!就像攬它入懷的荷塘,在沒有月光的晚上,也總能將一池清香賜予我們平安的睡眠。

我坐在客廳裏,就是大靜大止在夏天的神韻裏。一切成為自然對自然的皈依,成了“一”,也成了“我”;而“我”又遠離了我,我身在這裏,包括時間和房屋,可瞬間我又不知身在何處,輾轉在何時。夏天是孤獨的,這孤獨來自於它的光、熱、冷的綠和遐思無限的樂趣。這孤獨是我,“我的我”!世上沒有什麼能比孤獨在單純中呈現完美,在冷清中成為精粹。領受了獨立的精神,就步入了生命意誌的精髓。

飄逸灑脫的明月,你是抒情至上的詩人,無欲無念又心地高潔的苦行者,歲月禍與福的見證者。我是你的看客,還是你的後繼?

星團,夏日如此繁複又有序的星團,你陳列中醒世屹立的一粒,能不能是我?

那日黃昏,我陶醉於喊山人的高腔。夜晚,喊江人悠長的應答讓我流淚。生命世界裏,感動了我的聲音的主人,是那個曾經擁著夏天等我的人,還是三年前把夏天一起帶走的亡母?

夏天,我即使清瘦一生也要苦苦迷戀的夏天啊。

2005年3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