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追究它們的罪孽,猶如無人再追究我屢屢砸碎的意象繽紛和每個子夜那複仇般的寫作。
(“你把客棧寄給了我,那裏依舊一無所有。”
“你忽略了這樣的細節:發燙的寂寞是那些香煙,它們是打開愛情的索引。”
“我不是你的遠方,我已經沒有了方向。”
“你是我所遊曆過的西部那些愁緒滿腔的客棧,一直隱蔽在我夢的中心。”)
在九寨,我得到了不屬於人世的天堂,也得到過你:肉體、精神的迷茫、幹淨的誤會和最後的反目。
你如九寨危險之極的美,由於美而成為時間唯一而易碎的珍品。
膠片上的九寨以半陰半陽的眼神嘲弄將被淚水顯影的紀念,筆底的九寨也將如暗喻開墾我們過於感性的傳奇。
諾日朗不是我或我的從容。
你如蘆葦一樣低矮的美,通過九寨,也沒有抵達抽象。
旅行結束。你是天堂之上的雪峰。龐大的外麵,在汙濁的黃金周和低度的迷醉之間,我把你還給了凡世。
(“旅行隻是幌子,肉體才是你渴望之極的九寨。”
“九寨是對你我的憐憫。一走出九寨,我就失去了你。”
“未來,誰將是你重新攜帶的九寨?”
“不會是你了。未來,我的旅伴將是我的影子,它與我們對九寨的定義相同。”)
你回光返照的青春露出了它貪婪的尾巴,像時光的餘味徘徊在錦江之濱。
平原上的宮殿,八卦陣的圖紙,川西壩子的美食之王,龍門陣的主角,嗬你的天府之國的君王,在你年青對年青親密的戰爭裏徜徉,而你,已經露出了荒蕪的愁緒。
穿越了方言清脆的街道,你像那些麻辣燙的黃昏或夜晚,還在尋找你靈魂借宿的地方。你必將穿越無數休閑和平民般的誘惑,遁入風塵,遁入高貴的獨人的時空。
繁華之極的你,卻如失修的詞彙,失修的往事,失修的臉,困頓而憔悴。
蜀都,優遊恬淡而堅硬的城市,它的灰色之光和你不可一世的背影,像一株銀杏,依傍一個秋天,侵犯了一個自絕者的領域。
你回光返照的青春,如千年之前的素冠,戴在蜀都的頭上。
(“你被賜予,也被遺忘,被快樂的流浪帶走。”
“我本不是你的座上客,一切表達都不在你的範圍之內。”
“那你為什麼彷徨,彷徨如美食的幽香?”
“我在超脫:對你的愛情和青春,連同隱秘的蜀國的會意。”)
某個黎明,你敲響了我的門。逆光的黑色五官,使我想起了天靈蓋上的幽靈。你已經不是我永生的指望,我隻看見脫光了的肉體是黎明,萬劫不複的體香是西部的山河,而在一些意識的門外,我們就此永遠隔絕。
茶馬古道上,生者繼續著亡者:鐵的寂寞和純銀的戒指,失落在茶碗裏的嘴唇和兩隻牙齒的化石。。。。。。
在更遠處消閑的村寨,在寨子更加沉醉於炊煙和清貧時,在它們樂於在遙遠的暗處觀望人世的樂趣裏,你接近了死亡的貞操。
我看見一群男人,他們占領西部所有的能量和熱情,他們看見了我,就開始爆發比殘陽吐血還要壯觀的狂舞。
那裏,我看見了駱駝刺和綠洲遺骸的沙漠,就像一張被幹涸的人情拍扁的胸脯。
(“誰苦心孤詣地接近了從山鷹嘴裏丟失的天空,從而丟失了更高的仰望?”
“你別裝著神在心靈之外信步,自己卻在種子的子宮裏糜爛。我也不是你的神,我隻緣了文字的丹田之氣,在西部消隱於思想那刻,回頭凝望。”
“那是誰的地界,佇立著他的堂堂之侶?我還要問你,誰的甘美之霖降臨你的大夢?誰曠世的圖騰,突破鷹骨之笛,最終以樂音與你相隨?”
“是你,是你在千萬年之後,在人世最高的西部,如最高的雪蓮,如最高的聖潔,為我保留這些雪粒般的詞句,眾神相擁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