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朱安
1906年夏天,留學日本的魯迅接到家鄉紹興的書信,信中稱母親患病,要他速速回家。孝子魯迅接信後心急如焚,火急火燎地趕回家。結果他發現,母親好好的,騙他回國原因隻有一個:成婚。
新娘是母親選中的,紹興人,長魯迅三歲,基本上是個文盲,幾年前就由雙方父母作主訂婚了,一直沒有見過麵,魯迅一向主張讓該女子另嫁他人,結果沒有獲得通過。周母格外喜歡這個準兒媳,原因是該女子懂得禮儀,性格十分溫和、順從,做兒媳是再妥當不過的了。
婚禮上,出乎所有人意料外的是,一向被認為桀驁不馴的魯迅竟嚴格按照司儀的安排,規規矩矩、一步一步地以主角的身份完成了整個婚禮,一直到入洞房。
周母自然樂得開了花,新娘朱安也想當然地在心底盤算著未來的小日子,她羞於啟齒,但她內心的活動一定是波瀾起伏。然而,她不知道,在孝順的名義下,她作為一個女人的噩夢從此開始。
在博得母親的笑臉後,魯迅於洞房花燭夜徹夜未睡,也就是說,把朱安整個晾了一夜。第二天和第三天晚上,魯迅都在母親房裏度過,第四天就啟程去了日本。
幾年後魯迅回紹興,一直住在學校,即便回家,也是為了看望母親,對朱安,他一直視其為“母親的媳婦”,總是盡量避免接觸。然後魯迅到北京,又將朱安及全家人接來,朱安與母親同住一屋,魯迅單住一屋。大房子裏同時還住著周作人、周建人兩家。
當魯迅與周作人兄弟鬧得不可開交而要另尋住處,魯迅征求朱安的意見,是回娘家還是繼續在北京,朱安明確表示願意留在先生身邊。
1925年,45歲的魯迅收到27歲的許廣平第一封信。這一年,朱安48歲,她不知愛情為何物,她被動以一個妻子的名義生活在周家。兩年後,魯迅在上海與許廣平同居,朱安仍在北京侍奉婆婆。
1947年,朱安在孤獨中死去,身邊沒有一個人相伴。最後被葬於北京西直門外保福寺處,沒有墓碑。她像一片樹葉,輕輕地來,輕輕地走,如同不曾存在過一般。
回想1906年那個火熱的夏天,訂婚五年的朱安,終於迎來他的未婚夫千裏迢迢回國,她終於嫁為人婦,她心底該有著怎樣的憧憬和希望。可是,終其一生,她的先生沒有碰過她一下,她做的飯菜,他不想吃,她縫的衣服,他不想穿,她鋪好床等他,可他竟要將床拆掉。這個身材瘦小、寬額大眼的女子,是怎樣地在等待、失望和寂寥中一步步走完這個苦痛的生命曆程。
她知道先生嫌棄她沒有知識和文化,她於是拚命地努力,她跟著當時先進的學生一起學做廣播體操,這是先生倡導的,他應該喜歡。這對於一個舊式女子來說,邁出的是何等難得的一步,可是無濟於事,他們之間相距得太遠太遠,她仰視他的夫君,可永遠看不清他的臉,更談不上他的心。他俯視他的夫人,想拉起她卻把找不到伸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