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生和順強就連忙打住敏之的推測,東家是大富大貴之人,你們不要胡亂推測,梨花一聽就哭了起來,明秀流著眼淚趕緊勸說道:“少奶奶,你先不要哭了,大家好好商量怎麼找東家,你這一哭,我們就沒有辦法了。”荷花也趕緊說:“姐,你先不要哭,我們好好想辦法,明天就派人出去打聽消息去。”梨花說:“你姐夫三十幾歲的人了,又不是小娃娃,一個大男人,是能走丟的嗎?我怎麼有一種不祥的感覺。”荷花說:“姐,你不要胡思亂想了,我姐夫肯定是在什麼地方被什麼事給纏住了,過不了幾天就會有消息的。”梨花傷心地搖了搖頭。敏之和順強商量說:“明天就打發人趕緊沿著北路和南路回靖遠,沿途打聽消息,看最近沿途哪些地方發生了重要事件,有沒有和李信有關。”梨花堅定地說:“我也要去,我要一路打聽,親自打聽。”於是幾個人商量決定,劉四駕車和梨花走北路,李郴和王明軒兩人走南路,順強和保祥趕緊進上一些貨,趕緊回靖遠去,給家裏報信。敏之和明生趕緊回警察局打聽這一路最近發生過的一些事情。
原來李信想趁黑趕路,懵懵懂懂中就走錯了方向,結果李信越走就感到越荒涼,周圍黑乎乎的,到處都是山,李信慌亂中不小心一腳踩空,一下子掉到了溝裏,這一次摔得很重,又是黑夜,加上四周沒有人煙。後來李信就努力地朝前走,結果就走了一個晚上。
直到第二天中午時分,一個進山放羊的老人發現對麵山溝裏有一個人圍著一座山峁不停地走,渾身上下都被土糊過,兩隻手不停地前後擺著,急匆匆地隻是走。老漢看了好半天,也高聲喊了幾聲,那人好像一點都聽不見,還是不停地走著。老漢把羊趕到一邊,就走近那個人,看看周圍也沒有什麼行李,隻是急匆匆地走著,老漢看著那個人走了好幾圈了,還不停地走著。老漢就上前想拉住,卻怎麼也拉不住,仔細一瞧,才看見那個人的耳朵被泥堵上了,所以一點都聽不到聲音,兩隻手破破爛爛的,身上的衣服還算講究,但已經被泥土糊過,髒得不行。老漢就拿著羊鞭,堵在前麵,可是那個人好像看不見,就要往過闖。
老漢就一把從後腰給攔腰抱住,可是那個人一下子就掙脫了,嘴裏不停地說著馬。老漢心裏想,這個人是讓鬼魂迷竅了。好在老漢背著一個褡褳,裏麵有一些饃饃,還有一些水,老漢就趕緊把饃饃和水放在一邊,可是那個人看也不看,把個老漢急的,就坐在旁邊假裝吃起來。想讓那個急匆匆趕路的人看見,直到那個人走到下午走不動的時候,才看見老漢的饃饃和水。老漢就大聲和他說話,那個人就很驚訝地看著老漢,慢慢地走了過來,老漢一看有門,就趕緊起來叫:“娃娃呀,你都走了快一天了,趕緊過來吃點饃饃,喝點水。”那個人還不好意思,傻傻地看著老漢說:“我要回家,馬,馬……”老漢這才看清楚,原來這個人頭也破了,流下來的血也幹成一道道的血痂,耳朵被血和土給堵上了。老漢心裏想,這是哪裏的人,要回哪裏的家,馬是什麼意思,我慢慢地問一問。老漢就領著那個人往羊群跟前走,任你怎麼問,那個人隻是說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馬,馬……其他的就問不出什麼了。老漢就很無奈地對那個人說:“娃娃,你是哪裏人哈,家在哪裏哈?”那個人隻是傻傻地笑著,指著羊說:“馬,馬。”老漢笑著說:“年輕人呀,你有女人嗎?你爸叫啥名字?”年輕人還是傻傻地笑著,說不上一句話。老漢就說:“可憐的娃娃,大概是馬家的人,我就叫你馬家娃吧。”老漢就領著失憶的李信在大山裏放羊,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了。
李郴和王明軒一路辛苦地從南路回到靖遠,絲毫沒有東家李信的下落,就趕緊給城裏的大哥李泉一家說了李信回家沒有了消息的事,把一家人都緊張壞了,四老爺、四太太、李懷、施棋、桂花、興貴城裏所有人都發動起來,各處打探五月十七左右從蘭州來靖遠的客商,想知道那幾天沿途究竟發生了哪些事情。梨花坐著劉四駕的小馬車,一路打探到靖遠,也沒有任何消息。
兩路人有一個共同的信息,就是五月十九的下午刮了一下午的黑風,而宋家駝隊那個時候還在皋蘭的山裏,而騎馬的李信早已出了皋蘭,到了靖遠的地界。後來就沒有什麼消息了。
梨花回到靖遠之後整天以淚洗麵,大嫂、施棋、桂花整天都陪著,大家一起想著辦法,可是就是沒有一點消息。李家塬的維賢老爺一聽到李信的事,就一下子倒了下去,睡在炕上翻不起來身子,三個太太一個個就不停地打聽著各方麵的消息,但是沒有人知道該怎麼辦。維賢在炕上躺了兩天,慢慢地就想起清明上墳時王錦廉的話,這個墳上的事情還真是說不成,怎麼立馬就在李信的身上出現了呢?維賢就趕緊打發劉孝儀去會寧請王錦廉,順帶去把白永興也叫來,看看迷信上還有什麼說頭,清明上墳時說的話,怎麼一下子就應驗了呢?沿途多打聽看看有什麼消息沒有?劉孝儀當天下午就急匆匆地走了。
眼看就到七月十五上瓜果墳了,還是沒有一點李信的信息,二太太就對丈夫維賢說:“我們求一下法泉的神靈,給咱們算一下,看看有什麼辦法沒有?”丈夫維賢就說:“你們趕緊找一下張老道,讓他給算一下,看哪天好就去問問,看能有什麼消息沒有?”三太太就立馬打發翠紅到園子裏找張老道來,商量到法泉求卦的事。大太太說:“咱們村廟裏的四聖母殿求簽問卦也很靈,咱們趕緊過去問問。”李郴和李相剛好過來,維賢老爺就讓他們過去找一下廟祝,說晚上要過去問個卦,兩個人就忙忙地走了。
梨花在靖遠住了十天,還是沒有任何消息,梨花還是不甘心,仍舊想從原路返回再尋找一次,多打聽一些地方。這一次寶祥就要跟著前去,梨花沒有答應。說:“你們在這一帶多打聽,就看看那幾天有附近沒有其他的事,多問問是什麼事。我相信你們東家沒有什麼事。”梨花又一路打聽地走了。由於沿途有很多村子,梨花就叫劉四一路打聽著,看村子上最近有沒有新出現的人,包括所有的要飯的人群。梨花想到了最後的結果。但是仍然不放棄一絲一毫的線索。可是一路還是沒有任何信息。
梨花回到蘭州已經是七月十九了,離李信回家出去已經兩個月了。沿途看見人們七月十五上瓜果墳,梨花就讓劉四在路過的村子裏買了一些冥紙,到一個村子的關廟裏燒了,並且禱告自己的心事。祈求關老爺指點。但就在第二天,梨花在路上就看見一個瘋子,後麵跟著一群小孩子,瘋子嘴裏不停叫著馬,馬的。劉四說:“這個瘋子真可憐。”梨花往外看了看,隻見一個瘋子蓬頭垢麵,光著腳,衣服破破爛爛,胡子也亂糟糟的,手裏拿著一根木棍,上身一件破舊的汗衫,一件分辨不清顏色的破褲子,人一走過就有一股子味道。梨花什麼也沒有說就讓劉四駕車過去了。梨花回到家裏什麼話都不說,荷花就過來陪著,明秀悄悄地觀望著,知道又沒有任何消息,隻是暗自流淚,心裏默默地祈禱著神靈保佑,我的信哥平安回來。快到做晚飯的時候,明秀過來問梨花說:“少奶奶,今晚上你想吃些什麼,我給做。”梨花傷心地說:“我隻想喝點米湯,咱們今晚上就喝點米湯吃饃饃吧。”
明秀趕緊說:“少奶奶,你先緩著,我給咱們做去,做好了我就端過來。”荷花說:“姐,你這一路辛苦了,先緩一下,晚上我們都過來商量下一步怎麼辦。”梨花說:“你到診所裏看著收拾去,然後就回去給娃吃奶,晚上讓敏之和明生、王明軒、蒲明都過來,我們再商量下一步怎麼辦。”吃過晚飯,張檳、敏之、明生、王明軒、蒲明好幾個人都過來了,人們坐在屋子商量著,聽著梨花講述自己一路尋找的經過,當說到自己回來的路上路過一個叫宋家莊的村子的時候,天色不早了就找了一個人家準備休息,就和這家主人說起自己找人的經曆,主人家的女人說:“今天莊子上的關廟裏有好多人都抽簽,問事情,你們不會也問一下嘛。”梨花一聽就說:“行啊,我還真想問問神靈呢。於是就買了些香表紙錢到宋莊關廟問禱告了一番,第二天也沒有什麼發現。”
劉四說:“第二天我們路過莊子南頭的時候,幾個娃娃追在一個瘋子的後麵,雖然蓬頭垢麵的讓人不敢接近,但是……”梨花傷心地說:“才兩個月難道就成那樣了。”明秀突然一個激靈,說:“少奶奶,這說不定就是關老爺給我們的指點,隻是我們都沒有悟透。”明生也說:“這是個有用的線索,不行明天我們就派人在這個瘋子的周圍打探一下,看看這個人是什麼來曆,一問不就清楚了嗎?”張檳、敏之、蒲明也點頭稱好。梨花也慢慢地回想起當時的情形,似乎那個瘋子眼神有些熟悉,隻是自己一點也沒有在意,啊呀,是不是真是神靈點化呀!梨花和明秀就有些坐不住了,王明軒和其他人就勸說道:“這隻是大家的一種推測,我們給老家也帶個話,看看那邊的情況,明天我們就往宋家莊去,在那裏仔細詢問一下,多帶些錢,我看可能會有意外的發現。”梨花、明秀都爭著明天要去,王明軒就說:“讓劉四到鋪子裏幫忙,我駕車拉著你們去,其他人都在家裏等消息。”明生說:“要不要我派幾個警察隨著?”王明軒說:“那樣不行,警察去了有時候倒不方便。”張檳也接著說:“就是,我們隻是打聽消息去,多長時間都不清楚,要警察幹什麼呀!”幾個人商量好之後,就安慰了一陣梨花,各自回去了。
這一晚上,梨花和明秀、雨環在一起睡,期間兩個人說了很多自己的想法。也就談到了明秀的事,明秀說:“我不要什麼名分,隻要東家能夠平安回來,我們能夠永遠在一起就行了。”梨花說:“那怎麼能行呢?”明秀說:“行哩,行哩,這些我們以後再說,老天保佑我們這次出去有好消息。”
第二天,梨花、明秀和王明軒又一次踏上從北路尋找李信的路程。這次他們直奔靖遠景泰交界的宋家莊,一路上幾個人都心裏很急,所以三天多的路程兩天就趕到了。明秀一直關心安慰著梨花,王明軒趕著車。隻要有村子邊的瓜棚菜地的窩棚幾個人都要去問一問,看看有什麼消息沒有?明秀有時比梨花還要急切,不等梨花說什麼,就自己主動地詢問打探。這天在宋家莊北麵一個小村子,幾個人趕著馬車,停到一片菜地的旁邊,看菜的老漢就問:“你們是幹什麼來的?你們看看我們這地方種點菜也不好好長。”王明軒趕緊掏出旱煙袋子遞過去,老漢高興得不知說什麼。
王明軒就趁機問了起來:“最近村子上有什麼大事沒有?”老漢眯著眼睛說:“你說的是啥事呀,莊子上好像沒有什麼大事。”王明軒就慢悠悠地說:“最近村子上有什麼生人來過沒有?”老漢半天不說話,停了一會才說:“你們是不是在找什麼人,這個人還回不了家,是不是呀?兩個夫人也來了啊。”王明軒趕緊說:“就是,就是。”老漢笑著說:“你問我算是問對了,我們莊子上有一家人上上個月的時候白得了一匹馬,馬上鞍子行李齊全,還有幾十個白元,就是沒有人。”王明軒趕緊問:“哪一家,我們想過去看看,你看行嗎?”老漢神秘地說:“看看能行,那是村子北頭的田老漢家。田老漢很本分,守著一片瓜地,把馬養在家裏,鞍子和行李都在家裏放著,你們快過去看看吧。”王明軒高興地謝了謝老漢,又給老漢一個白元,老漢激動地推辭著,王明軒什麼也沒有說就趕緊過來了。幾個人趕緊往村子北頭趕去。
很快就找到了田家,田家一家人很害怕,說什麼都行,什麼都在這裏,他們什麼都沒有動。王明軒趕緊解釋說:“田家爸,您老人家不要緊張,我就問問這匹馬你們是在哪裏得到的?”田家老漢領著王明軒一路走來,隻是說:“那次黑風刮得大呀,整整刮了一個下午,我是第二天早上才發現那匹馬的,馬是一匹好馬……”明秀和梨花很急切,不一會兒就到了田家老漢的家裏,梨花一看正是李信騎的那匹大紅馬,大紅馬看見梨花、明秀就揚著脖子叫喚,梨花一下子就撲過去看馬,明秀也很激動地看著那匹馬。田家老漢趕緊抱出鞍子,王明軒激動地拉著老人家的手說:“謝謝您啦,謝謝您啦。”梨花拉著老漢的手說:“我們現在隻想找一下這個騎馬的人,人是主要的,其他都不是主要的。”老漢連忙說:“我這一下就沒有辦法了,我隻知道這匹馬。再就啥都不知道了。”
梨花、明秀、王明軒幾個人就在這附近打聽了許多人,都沒有見過有什麼生人出現過。最後梨花將那匹馬和鞍子都要了回來,把褡褳裏的二十四個銀元送給了田家老漢。幾個人就又回到宋家莊,尋找那個瘋子,可是怎麼也找不到了。東打聽西打聽,就是沒有一點消息。梨花和明秀更是一點也不放鬆,慢慢地在附近幾個村子裏找,當時人們的生活都很困難,對於要飯的都不怎麼喜歡,也不大注意。
話說劉孝儀到會寧請王錦廉,順路就把白永興也一起叫上了。王錦廉和白永興一路匆匆地來到了李家塬。大太太、二太太明顯地蒼老了,維賢老爺一直精神不振。三太太到廟裏打字,得到的結果是到西北麵找就有信息,人不好,但是還有救。王錦廉一到家裏,維賢就趕緊詢問起來:“怎麼辦呀,清明的時候你說了對後人不利,你看看,沒有出兩個月,老三就出事了,到現在是沒有一點消息。”白永興說:“姨夫,你也不要太著急,我們好好推一下,看有沒有結果。”
二太太急切地問:“他姨夫,你給好好推算一下,看有沒有好消息,我們趕緊派人去搭救。”王錦廉說:“姐呀,我從家裏急匆匆地趕過來,就是為了咱們的娃,我也沒有想到會這樣。這李信也是三十好幾的人了,從蘭州到靖遠也跑了好多趟,就是閉著眼睛也能回來呀,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呢?我看可能發生了什麼意外。”王錦廉的話音剛落,二太太就哭得背過氣了,翠紅和三太太趕緊扶住掐人中,二太太慢慢地蘇醒過來,眾人就打算攙到椅子上,可是人在椅子上坐不住,幾個人又連忙扶到裏間的炕上,讓二太太在炕上緩著。大太太、三太太、翠紅、吳氏幾個女人一直在裏間陪著。
天快黑的時候,三老爺、五老爺、親家張昭都過來了,幾個人坐在一起商量著該怎麼做,一時眾人都沒有什麼好的意見,外麵也沒有傳來什麼消息。
七月底,梨花、明秀出來有十一天了,家裏還有兩個孩子,兩個學生,梨花很無奈地準備回蘭州。王明軒駕著車子走到皋蘭才有機會給老家帶信,就說:“他們在宋家莊找到了少東家的馬,卻沒有打聽到少東家的消息。”他們現在正往蘭州回。等到李泉把這個消息帶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八月初四了。維賢已經在炕上躺了好長時間,聽到這個消息,人們都很失望。
大太太、二太太一夜之間白了頭,維賢老爺也整天不說一句話,整個家庭缺少了那往日的歡樂。這天打拉池的李亨聽到消息後也過來了,說那邊一家人一直都很著急,但是想不出什麼辦法,就趕緊過來看看。二爸維賢很吃力地招呼著李亨,恰好李泉也回來了,兩個人在一起就說著最近一直派人各處尋找的情況,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地過去了,每當落雪的時候,梨花就對著漫天的雪花傻傻地張望,明秀怎麼關心照顧都不能使梨花喜悅起來,好在每天診所裏一樣地忙,人來人往的。
晚上梨花就對著兩個懵懂的孩子,給孩子講爹爹的事。這一年的臘月裏,梨花很不想回靖遠,隻是兩個孩子鬧得不行,看著兩個哥哥回家就嚷著回老家,要見爹爹和爺爺奶奶們,梨花無奈之下就讓荷花回家的時候帶著明秀和雨芬、雨環回去了,自己就在蘭州的診所裏值班,讓自己每天在忙碌中度過,讓忙碌的生活麻痹自己刻骨的思念。
為了完成表姐如菊的囑托,梨花就這樣一輩子堅守著,堅守著,守候著內心深處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