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枋、如睢從魏家堡子一路趕到蘭州,可以說沒有怎麼好好吃一頓飯,現在到蘭州了,妹子也見到了,妹子的情況也知道了,不用那麼火急火燎了。所以這一頓飯就吃得特別香,如枋一直稱讚梨花和明秀調湯的手藝。把兩個女人說得都不好在上房裏呆。梨花找個借口說:“你們緩緩吃著,我看如菊姐吃飯。”就到如菊的裏屋去了。明秀本來在廚房裏待著,還是李信硬叫過來一起吃,最後就拿了幾個空碗到廚房去了。李信說:“這個女人真不容易,剛嫁給這裏的老爺,老爺不到一年就死了,人家大太太二太太領著自己的兒女回青城老家了,同時也把什麼東西都帶走了,隻留下這一院房子,一個丫頭杏花,據說房子新建還不到一年。”如枋說:“這個女人多大,你把房子買下,就該讓她走嘛!”李信說:“這個女人也是一個苦命人,十七歲嫁給這裏的老爺衝喜,結果老爺還是沒有緩過來,她自己雖然嫁給老爺了,但由於老爺病重,連老爺的邊都沒有沾上。一直在廚房伺候幾個太太和家裏人。”如枋、如睢吃完飯坐了一會兒,就進到裏屋給如菊打招呼。如枋說:“妹子,你就好好緩著,我們回去就給爸媽說你在這裏治病的情況,你啥也不要想,好好治病,治好就回李家塬老家,回來後就捎個信來,我就讓如睢過來接你轉一趟娘家。”如菊笑著說:“現在看我這個樣子,手術做完就好了,我會很快好起來,你回去叫爸媽也不要擔心,我好著哩。”
李信連忙說:“如菊,你好好緩著,我送一下哥。”梨花一直站在如菊的旁邊,看見如菊說話很費力氣,一直給李信遞眼色,意思是讓如菊少說些話,就是這樣,如菊又感覺到下邊熱乎乎的,梨花趕緊給如菊姐換墊的東西,剛換下來的墊布上滿是剛流的鮮血。梨花一見今天流的血顏色不對,前兩天流的是汙血,裏麵還夾雜一些小塊,今兒天流的全是鮮紅的。正好李信駕小馬車送那弟兄兩個去旅館了。明秀和杏花也不懂,把梨花急得團團轉。梨花急著急著就連忙在桌子上拿了一張紙,很快地寫下了今兒天如菊的情況,讓杏花急忙到學校去找荷花和萍之,把條子交給唐教員,看怎麼辦。廚房還沒有收拾完,明秀就催著杏花趕緊走,剩下的事她收拾。杏花就趕緊去學校找荷花了。
不說李信在蘭州這裏亂成一團,單說李家塬李郴的婚事,五老爺最後確定在五月二十五給李郴和韓秀梅辦喜事。不外乎是結婚前的一套程序,一家人都極認真地辦理了。韓家兩個老人很高興,韓秀梅的爹叫韓滎,是一個很本分的老實人,靠自己的苦辛積攢了一些家業,置辦了幾十畝水田,又開了一個磨房。一個兒子要守地,就一口把磨房陪嫁給秀梅了,並一直叮囑,將來嫁人了,就好好過日子。“李郴務農管地裏,農閑的時候出去做個生意,你就一直守著磨房。咱們家裏再給你一些糧食和臨時用的東西。”五老爺家的房子緊張,聽說維賢叫李郴結婚住在四老爺家裏,四老爺家裏隻有順強兩口子和兩個娃娃,那裏房子很多。秀梅說:“爹,你說我們結婚連房子都沒有,是不是老李家……”老爹打斷秀梅的話說:“好男不吃百家飯,好女不穿嫁時衣,你不是常這樣說的嗎?娃娃,我和你媽來到這裏的時候,就隻有一根打狗棍,一個布袋子。那時候五老爺家還很好,就把可憐我和你媽雇了,還給了我們很多好處,第二年我們就把你哥生下了,後來就一連串生下你們幾個。雖說現在五老爺家境有些困難,這是暫時的,你們將來好好苦辛,就啥都有了。李家對咱們有恩啊!”秀梅默默地聽著爹的絮叨。媽媽就一直說:“好著哩,郴兒那娃好著哩。”
李檳、李郴、李相兄弟幾個忙著收拾新房,維賢、五老爺也忙著籌劃過事情的具體事宜。各房的幾個太太也忙著收拾一切應用的東西。二太太心裏老擔心如菊的情況,走了將近十天了也不知看得怎麼樣。
一切都在緊張有序地進行,定親、換帖、抬禮、娶親,五老爺和維賢、三老爺、四老爺及家人忙忙碌碌地把李郴的婚事過完了。李泉、張梅、李懷、施棋、李亨、李澹、李蓉、李念等人都趕了過來,參加了李郴的婚禮。當然婚禮的程序沒有減少,隻是規模略小一些,剛好順強送如菊時從蘭州帶來了一些東西也剛好添上。
時間已經到了五月十六日這天,劉家老五從西安帶回了李諾的問候,並給維賢的禮物,維賢就打了一封信,把家裏過年以來的具體情況告訴了李諾,特別是把如菊的病情告訴了李諾,讓李泉帶到城裏發出去。劉家老五在路過天水張家川的時候,恰好碰見明生,明生就把他請著到自己的軍營邊上的一家小飯館吃了飯,還說了很多,主要是自己現在很好,已經升職了,給家裏帶了二十塊銀元,給父母和翠琴都寫了信問候了一下。
農村裏五月下旬,天氣格外的好,各種莊稼都到了抽穗灌漿的時候,胡麻、小麥、油菜花以及各種蔬菜,都以不同的顏色和姿態展現在人們的麵前。維賢領著好幾個人在除草,看著一片片綠油油的長勢喜人的莊稼,就不由地想起李信以及雨環他們,聽著幫工們邊幹活邊說的笑話,心情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從順強、施棋回來就再沒有他們的消息,維賢很是擔心如菊的病情。不管怎麼說,心電感應是很靈的,維賢正這麼想的時候,就有消息了,午間吃晌午的時候,翠琴和三太太給大家送吃的來,李念也跟三太太一起來了。李念給維賢說:“二爸,我從蘭州回來了,到蘭州去看李信和如菊他們,才知道他們前幾天準備做手術,可是一檢查,如菊的身子太弱,大夫不敢給動手術,叫在家裏好好調理一陣子,先吃一些藥,特別是用西藥消炎,看過一段時間能不能做。如菊的情況比剛去的時候好了一些,特別是用上西藥之後,血明顯地流少了,人比以前精神了一些,雨環已經斷奶了,李信還捎來了一封信,告訴您及家人,他們一切都好。”維賢聽到了兒子的消息,心裏一塊石頭就落地了,心情也慢慢地轉好了,就和李念又隨便說了幾句,李念長時間在外麵,和村子裏的人不怎麼熟悉,維賢就把一起幹活的人介紹了一下,李念就和他們一一打了招呼,然後就說:“二爸,我今兒天還有些事,下午就回城裏,明天就回銀川。您老人家先忙吧,我回去一下看下我爸我媽就走了。”維賢就說:“你先忙你的吧,回去好好和你家裏的人說說話。”一家人就這麼忙忙碌碌地過著。
在地裏幹活的人吃完晌午飯,維賢就打發三太太和翠琴回去,自己給幫工們安頓好活計,就到別的地裏看看,看著一片片長勢很好的莊稼,剛拔過草的地裏幹幹淨淨的,有幾處還沒有拔的地裏,雜草比較多,維賢心裏計劃著明天該到哪一塊地裏幹活,一麵又在心裏期盼著老天爺開開眼,讓我們把今年的莊稼平平安安收割了吧!維賢邊走邊想,轉眼就到了一塊胡麻地旁,看著一簇簇密密麻麻地開著小藍花的胡麻,維賢笑了,心裏嘀咕著,這真是胡麻地裏難插針,穀子地裏好臥牛啊。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順強的地埂上,抬頭就看見順強領著媳婦在給麥地除草。遠遠地順強就喊著:“姑夫,您老人家轉過來了,快過來到埂埂上坐一坐,喝口水。”維賢說:“你們兩個今年能忙過來不?”順強高興地說:“能行,能行,平時我們兩個忙乎著,搶收的時候我們再雇人。”維賢笑著說:“好啊,我們的順強也慢慢地雇人開了,好好幹,老天不會虧待勤苦人的。”順強說:“姑夫,明兒天在哪裏幹活,我們今兒天就把地裏的活幹得差不多了,明兒天我過來領人,您在家裏緩兩天。”維賢高興地說:“好啊順強,明兒天我們就到羅家灘給包穀圩糞,我今兒天過去看看糞拉夠了沒有。”順強說:“姑夫您就過來緩一下,緩著喝口水吧。”維賢笑著接過順強女人遞過來的水碗。維賢隨便問順強的女人,“大小子今年七歲了吧,順強你這個女人是個有福分人,你看來到塬上才幾年,就幫助你置辦了這麼多的家業,又給你生了兩個娃娃,你現在是一個侄兒一個兒子又一個女兒,好得很了。”順強咧著嘴隻是笑。
坐了一陣子,維賢就起身走了,心想,這個順強,當初是怎樣的落魄,念過書的、有思想的人就是不一樣,人家就是能看到發展的機會。
維賢到各處地裏看了看,就在快晌午的時候回到了家裏。李蓮從學校裏回來了,跟在維賢的後麵說:“爸,我初小就要畢業了,下半年我要到城裏念書去,我還要跟我們劉師傅學習武術,我們先生說啦,下個月我們就考試了,考完試我們就放學,放學了我就給雨芬教識字,教算術。”維賢高興地說:“雨芬他娘看病去了,你是尕姑,就幫你哥帶著她吧,能教雨芬識字更好,下半年雨芬也該上學了。”三太太過來叫維賢吃晌午飯,對李蓮說:“蓮兒,你跟你爹說啥呢?”李蓮說:“我剛剛給我爸爸說我要到城裏念書去,將來要到我大哥辦的學校裏上學去。”三太太聽了,高興地說:“我娃長大了,知道上進了,拳練得怎麼樣了。”李蓮興奮地說:“我會打幾路了,但是沒有劉師傅打得好。”維賢和大太太二太太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