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他們一路顛簸著來到蘭州,蘭州城裏已經有了一些變化。有一些年輕學生模樣的人鼓動著抗日。他們喊著口號,快步地走過一道道街巷。滿大街的人都漠然地看著,特別是那些做買賣的人,隻是埋頭做自己的買賣,對年輕人的舉動視而不見。
李信到蘭州之後,就直接到南關新買的院子裏來了。明秀一見李信回來了,就熱情地迎了出來,先幫著施棋抱孩子,又把如菊扶進屋子,趕緊叫自己的女仆杏花給來的主人燒水,做飯。李信先洗一把臉,就說:“先不要忙,你在蘭州的時間長,可能知道哪家診所的婦科看得好,我女人的身體不太好,需要看婦科大夫。我出去找一下梨花她們,然後再定我們怎麼辦。”明秀說:“梨花前幾天已經考完了試,昨天過來說要辦什麼手續,今天下午可能就回來了,你才來,先緩一下,說不定不用你去找,梨花自己就來了。”兩個人正說著,隻見梨花和荷花說說笑笑地走來了,兩個人一見李信在門口和明秀說話,梨花高興地叫了起來,跑進來抱住李信就親了一口,然後才回頭看見施棋也在客廳裏坐著,連忙給施棋打了個招呼。李信說:“你如菊姐病重了。我們接到蘭州來看病。”梨花趕緊隨施棋進到裏屋,看見如菊在床上睡著,臉色很不好。梨花小聲地問:“如菊姐,你感覺怎麼樣,我上次給你帶的藥你吃了嗎,效果怎樣啊?”荷花也進來看如菊姐。如菊笑著說:“沒有什麼,你帶去的藥好得很,我吃上很有效果,隻是那天在城裏,讓咱們城裏的大夫看了一下,不知怎麼回事,那天就流血流了很多,再沒有什麼。”梨花就說:“我們明天就到我們學校的門診上看一下,然後我就去找我們婦科教員,讓唐老師給你好好看一下,今天你就好好地緩著。”
施棋一見這姊妹兩個,就有說不完的話,趁著梨花和如菊說話,就拉著荷花的手仔細地看,荷花不好意思地說:“嫂子,你看你,有什麼話你就好好說嘛,這麼看有什麼看頭。”施棋悄悄地說:“你如菊嫂子病得不輕,我們在靖遠沒有辦法才來蘭州的,看見你們一個個出落得大大方方,人模人樣的,我真羨慕,特別是梨花,變得既有主見,又有辦法,你們真能。”荷花說:“是知識的力量,是信念的力量,是愛的力量,是一切正義的力量幫助著我們,使我們能思考自己的事,集體的事,天下的事。”荷花的一席話使施棋如墜雲霧,一切都是那麼地新奇,那麼地好聽,隻是自己怎麼也弄不明白。
幾個人正說著,見明秀和杏花到廚房裏做飯了,施棋和梨花就過去幫忙,荷花陪著如菊在屋子裏說話。李信到後院看著順強給牲口喂草料。從靖遠到蘭州,馬車極不好走,順著駝隊踏出的路顛簸著來,駕車的馬給累壞了,另外兩匹騎人的馬倒還精神。李信說:“順強,我看如菊一時半會也不能回去,你明後天就收拾著回去,馬車就不往靖遠趕了,放在這裏我們使用,留下一匹好馬,你騎一匹,牽一匹回去,有什麼消息,我就捎信回去。”順強對李信建議說:“回去的時候我不騎,我給咱們鋪子進一些雜貨帶回去。”李信點點頭說:“這一行當你清楚,你能進些貨更好,就馱上一馱子,讓兩匹馬換著馱。”順強又說:“東家,那些小雜貨很輕,看起來裝得多得很,其實不重,兩匹馬就馱兩馱子,我有辦法。”李信笑著說:“那你明兒天就到集市上進貨,我自己趕車送如菊。”順強關切地說:“東家那你要注意,我就把那匹棗紅兒馬留下給你拉車,咱們家的這匹兒馬已經調教好了,脾性你也清楚,腳程也好。東家,在蘭州城裏不要讓馬跑起來,那樣一切都好。”李信回頭看著順強說:“你還知道的真多。”順強說:“我以前在蘭州待過一段時間,駕過馬車。”
兩個人在後院的牲口棚子裏正說著,隻見杏花匆匆地趕過來說:“東家,飯做好了,太太讓我叫您吃飯。”李信和順強來到了前院,洗了洗手。順強就蹲到門外頭,不肯進屋子,施棋怎麼叫順強都不進去。李信說:“咱們吃吧,就讓他蹲在那裏吃去吧,他已經習慣了,坐在凳子上他還不自在呢。”施棋要進去給如菊喂飯,如菊不要,說:“我起來和大夥一起吃,我沒有那麼勁大(嚴重)。”梨花就連忙進去扶著如菊出來在桌子上吃飯。明秀看著如菊說:“姐,你真有福氣,姐夫這麼能幹,梨花又這麼真心體貼。”如菊說:“哪裏,你姐夫一年四季到處忙,忙完地裏忙家裏,忙完家裏忙生意,就像一個陀螺,哪裏有停下的時候,有時間我也很難見一麵。倒是梨花自從嫁到我們家之後,一直就很不錯,到底是念過書的人,就是不一樣。”明秀很羨慕地注視著如菊。
吃完飯施棋、梨花幫著收拾完廚房裏的活,荷花要回學校。如菊就叫李信、梨花送一下,杏花趕緊說:“我去送吧,我知道一條近路。”李信說:“哪裏有女孩子送女孩子的道理,還是我去吧。”說完就跟荷花一起往外走,梨花沒有出來,一直陪著如菊,守著這位病重的姐姐。
梨花是個心很軟的人,看見如菊姐這樣,又想到雨環還一歲多不到兩歲,一路陪著媽媽,就格外心疼這個孩子,為了讓如菊姐能很好地休息,梨花就把雨環一直抱在懷裏。雨環也特別地乖巧,在姨媽的懷裏特別地溫順,從不哭鬧。梨花看著雨環對施棋說:“嫂子啊,我常聽老人們講,從小看大,三歲看老,確實有道理。你看雨環多乖。”施棋笑著說:“雨環、雨芬兩個娃娃都很不錯。”說話間,施棋看見如菊很安靜地休息了,就想出去到家裏看一下,可是又不好說出來。直到第二天送梨花和如菊坐車去了診所,才自己準備一些東西回家去看看爹媽姊妹們。
閑話休說,李信駕車,梨花抱著孩子和如菊一起到醫科學校的門診看病,張萍之和荷花早早地就等在門口,並且把他們的婦科唐教員請來了。荷花、張萍之見到如菊她們之後,就趕緊領著如菊姐到最近的房門口,然後就讓唐教員直接檢查。梨花不讓李信過來,李信就坐在馬車上等候。不久荷花就抱著哭哭鬧鬧的雨環出來了,孩子哭得鼻涕眼淚的。李信就對荷花說:“你們去看吧,孩子我來管。”於是就把雨環放在馬車上玩耍。過了很久,梨花先出來了,告訴李信,如菊姐的病不輕,連做手術的必要都沒有了。李信問:“這是為什麼?”梨花回答說:“醫生們最後會診的結果是,讓回家養著,中藥西藥都上,看能不能維持一些日子。”李信就問梨花:“那一直下身流血,檢查了沒有?”梨花就說:“就是因為流血才檢查的。”
過了一會兒,如菊被扶出來了。李信趕緊把馬車趕到跟前,如菊被扶上車,梨花、荷花、萍之也一起坐到馬車上,李信就下車拉著馬前行。車子緩慢地前行,沒有一點顛簸。回到家裏之後,荷花就小聲說:“我們老師說了,現在蘭州的那幾家醫院,他們的結論肯定也是用藥養著,不要再打動,因為那幾家診所的大夫都是我們老師的學生。”回到南關家裏,如菊就要上廁所,結果一蹲就又流開了,把杏花、梨花嚇壞了。這個流法就是多剛強的人都會流得不行的,得趕緊想辦法。明秀說:“我聽說在南關有一個賽盧醫的神醫,專治各種疑難雜症,有很多人都給醫好了,不知對少奶奶的病有沒有辦法。”梨花就說:“那就趕快去請,看人家來了能不能止住血,再說如菊姐這個樣子肯定不行。再看看如菊姐的臉色,好像比以前更加不好了。”因為剛好是晌午的時候,明秀就叫杏花趕緊去請,不一會兒賽盧醫就被請來了。李信趕緊迎上去和大夫打招呼。大夫忙不迭地說:“主家在什麼地方,具體是什麼情況,先前都吃了哪些藥?”李信抱著雨環一一地給大夫交代了一下。大夫說:“情況我了解了一些,還是讓我看看病人吧。”梨花就趕緊引著賽盧醫到了如菊住的屋子裏,賽盧醫一看如菊的臉色,就問:“臉色怎麼這麼黃?根據你們前麵的介紹,我知道主家的這病已經有些時間了,主要是經血不調引起。我再把一下脈。”賽盧醫先診左手,後診右手,就說:“夫人的脈息更加沉重,七情傷肝,肺火有些旺,以至木旺土虛,血熱妄行,就像山崩而不能節製,若流下的顏色帶紫,我還有辦法,若顏色鮮紅,那可能就是鮮血了。”明秀連忙說:“你說你能不能給看看,趕緊把血給止住。”李信、梨花、荷花、施棋幾個人都怔怔地站著,看著賽盧醫給如菊開方子。杏花見方子開好後,就趕忙去診所抓中藥。賽盧醫說:“先吃三副,若稍止住些還可治療,若沒有起色,我就沒有辦法了。”李信就說:“還真希望您老給幫忙治治。”賽盧醫說:“我盡量吧,我盡量吧。”李信給了賽盧醫兩個銀毫子作為診費。
不一會兒,杏花就把藥買回來了,梨花趕緊上火熬上。正在這時,萍之來了,她一進門就說:“姐姐的病需要到大醫院裏去治,那些江湖郎中不行。”一句話說得明秀臉上很難堪。梨花說:“早上唐老師檢查了,說隻能養著,再不敢打動,害怕流血止不住。用一些中藥調理一下還是可以的。”萍之說:“我中午查了一個偏方,給唐老師看了,唐老師說還是可以的,就是藥有些重。你們看看這個方子,就是甘草、甘遂、硇砂、黎蘆、巴豆、芫花、薑汁、半夏、烏頭、杏仁、天麻等。”梨花說:“前麵有一位先生給開了三副藥,我看了一下還差不多,不知效果如何。你的這個方子就叫杏花再抓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