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3 / 3)

冬上娃娃們上學遲,起先帶這幾個人,有大有小,沒有過多少日子,娃娃們就多了起來。娃娃們在場上練一陣子然後才蹦蹦跳跳地去上學。維賢和三太太一直忙著給李信張羅梨花的事,提親的程序走完了,隻等李信回來雙方定親。

話說李信這次出去,一路很是順利。從鹹陽帶上了漢中的花生,安徽湖北的茶葉,四川的綢緞,到天水張家川,路過陳明暉的駐地,見到白家尕女子玉秀,舅舅外甥女婿之間無話不談。陳明暉就勸尕舅加入袍哥會,李信堅決不加入,隻是說:“你們年輕人好好在外麵幹事,我們不參加幫會,隻是務好莊稼就行了,另外再做一些小生意,賺點小錢過年。”陳明暉就又送了一本《三民主義簡介》讓尕舅好好看看。明生看見陳家姑爺這麼有氣勢,又都是一個地方的熟人,明生就很羨慕地說:“陳家哥,你的隊伍有多少人,多少槍?”

陳明暉笑著說:“你數不過來。”明生就說:“那你的隊伍上要我不?我會的那點功夫能用上不?”玉秀就悄悄地說:“隻要你想吃糧,哪裏還缺你的一碗飯。”陳明暉說:“你真會武功,那明天我們到校場見識見識。”玉秀趕緊說:“明生一直就練功,劉家爸就是我們白家的拳師,你難道不知道嗎。還見識啥呀!”李信也笑著說:“明生確實有一些功夫,我們都知道,隻是你這一吃糧當兵,家裏的翠琴咋辦,你還是跟我一起回去吧,跟家裏商量好了再說。隊伍上天天打仗死人,你就不怕讓槍子打死嗎?”明生嘿嘿笑著說:“我隻是羨慕陳家哥一身軍服,還有兵伺候,隻是說一下。”陳明暉說:“家裏那也好辦,隻要你願意,也可以接來嘛。”

李信一幫人在陳明暉的軍營裏休息了兩天,陳明暉細致地給李信講了新三民主義的意義,“民族主義,就是反對民族壓迫,反滿、反帝、反對一切階級壓迫;民權主義,就是推翻君主專製,建立國民政府,國民一律平等;民生主義,就是平均地權,節製資本,關注一切民眾的生計等等。”第三天早上就要上路了,臨走時,陳明暉悄悄地給李信送了一把手槍,兩盒子子彈,這件事連明生、玉秀都不知道。

一九三二年陰曆十二初九的時候,梨花一個回來了,荷花沒有回來過年。梨花和準備明年去美利堅國的哥哥前後到靖遠城裏,最後兩個人一起回的李家塬。在城裏的時候,張梅和施棋就請梨花到家裏坐坐,梨花就問:“李信什麼時候回來?”兩個老嫂子也說不準,隻是推算著說,大概就在臘月初十左右吧。”張梅和施棋看梨花的時候,就問梨花你想不想李信,梨花羞澀地說:“想是想呢,怎麼不想呢。”

張昭老兩口見到梨花和兒子振興一起回來,非常高興,但不見荷花回來,就很納悶。當時就問:“荷花為什麼沒有回來?”梨花說:“荷花今年寒假不回來了,她要到天水她同學家裏去,荷花一是想要到天水的麥積山石窟去轉轉;二是她的同學張萍之的哥哥到蘭州來看妹妹時,荷花一見就看上了。荷花著重是想去會會張萍之的哥哥張敏之。”梨花說:“現在我們荷花也知道什麼是愛了。再說這個張敏之也是個念書的人,在家鄉辦了一個什麼社團,專門宣傳新思想。其他的就不得而知了。我當時還勸她回家後再選時間去,荷花堅決不答應。”

振興回來了,老兩口同樣高興,就把荷花的事放了一放,但還是說:“這個傻女子,怎麼能在別人家過年呢?”梨花說:“到不了過年,荷花就和她的同學去西安,很有可能就在西安過年,荷花這一下子可能跑得遠了些,不過沒有什麼,張萍之是我們很要好的朋友,人家的哥哥也是一個儒雅的人。”振興就說:“要去你們就一起去,怎麼能讓荷花一個人單獨去呢?”梨花說:“我是不準備出去的,我還要見信哥呢。”振興說:“見什麼信哥,誰是信哥,他是什麼人?”梨花見哥哥這麼問,就不好意思地說:“信哥是我的信哥,你那麼長時間都不回家,那你就問爸媽吧。”說完就躲了出去。

張家老兩口就慢慢地給兒子說起李信的事來,一說是李信,振興就說:“是這個信哥呀,人是個好人,隻是書念得有些少,家庭情況也不錯,可是李信幾年前不是娶媳婦了嗎?”二老連忙解釋說:“是給李信說的二房。”振興一聽就說:“這怎麼可以,我們家的大姑娘怎麼就給人家做二房呢,況且現在政府一直強調一夫一妻製,我們這裏怎麼還是這樣呢。”梨花就從外麵進來說:“哥哥,這裏比不得北平,更比不得美利堅國,我就是要和信哥在一起,我不在乎名聲,隻要能跟信哥在一起,我怎麼都願意。”一看這哥哥和妹妹兩個爭了起來,老兩口趕緊勸著說:“不要爭了,不要爭了,這件事梨花願意做二房,我們家裏也答應李家了,振興你就不要摻和了。還是說說你去美利堅國的事吧,你也老大不小了,什麼時候給咱們娶媳婦呢。”一句話說得振興不再說話,默默地低下了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對爸媽說:“我在學校裏處了一個對象,隻是我要出去,才沒有和人家說起婚嫁的事,因為我這一出去不知到幾年時間才能回來,還是不要提的好,不要提的好。”麵對這一對兒女,張昭老兩口實在沒有什麼要說的,隻是歎氣。還是梨花嘴甜,一會兒和娘說東,一會兒和娘說西,不一會兒工夫,把二老就說得眉開眼笑了。

第二天,梨花就在家裏看書,振興則忙著見見其他的本家以及兄弟姊妹,一直都不在家裏,也就再沒有說起自己和妹妹的事。幾個本家叔叔隻是隨便地問問情況,倒是有幾個小兄弟一個勁地問:“北平是咋樣的,在北平能見到皇上嗎?”振興笑著說:“北平是一個很大的城市,裏麵住著好多人,一般人是見不到皇上的,況且現在也沒有了皇上,現在已經改叫總統或委員長了。”“那你說說美利堅國,那是咋樣的一個地方?”振興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那是個什麼地方,我聽說去那裏,光坐船就要坐一個多月。”幾個兄弟就問:“那船走得快不,怎麼還需要那麼長的時間,那條河有多寬呀,駕船要走一個多月?”振興說:“那船是世界上跑得最快的大鐵船,一般駕的船根本過不去,況且那也不叫河,那叫海,是大洋的一部分。”幾個兄弟眨巴著眼睛不解地問:“什麼是海?啥叫洋?那是個什麼地方?”聽幾個兄弟這樣問了,振興無奈地不說了。因為他知道,就是講得多細,那幾個兄弟思維隻是在李家塬的小渠裏徘徊,他們的思維境界是出不了那個小溪的。梨花笑著說:“三哥呀,那美利堅國的人說話跟你說得不一樣,不信你問問我振興哥。”振興就說:“他們說的是英語,和我們說的漢語不是一回事。”“這還真是奇怪了。那他們說什麼話,你能不能說一句我們聽聽?”振興隨便說了一句,幾個兄弟就笑著說:“我們不懂,我們不懂,我們念書念得太少了。”

轉眼振興和梨花回來已經三天了,張家一家人雖然缺少了荷花,但還是熱熱鬧鬧地準備過年的事情。

臘月十二天快黑的時候,李信領著駝隊回到了李家塬,給家裏帶來了過年的雜貨。由於給城裏的店裏放了很多,所以李信的駝隊隻有兩峰駱駝背上有貨,其他的駝馬都空著,幾個人把東西卸下之後,明生和李郴就回家了。李信一回到家,雨芬就跑過去很親熱,李信趕緊抱起了兒子雨環。維賢和幾個太太就問長問短,李信向爹娘訴說著一路的光景,特別提到了白家二姑娘白玉秀和陳明暉,說到了陳明暉在軍隊裏的威風和氣勢,又說到了明生想當兵的事。維賢連忙問:“明生想當兵,明生有一身的功夫。”

李信很是驚訝:“爹,您怎麼知道明生有一身的功夫。”維賢就把劉孝儀要到學校教娃娃的事說了一遍,然後又說在場上和幾個年輕人比武的情況。李信一聽就明白了。笑著對維賢說:“明生一直讓我不要和別人說起,怕引起麻煩,這下倒好,明生不當兵也不行了。”維賢忙問:“這是怎麼說?”李信就細細地給父親分析明生的一些想法,原想是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會兩下子,你們這麼一鬧,人們都知道明生一家那麼厲害,一般人就不怎麼親近,更有好事之人就會隔三差五地找一些理由,要麼挑釁,要麼幫忙,總之是無法安生了。明天明生過來我就和明生商量這件事,本來我還想要留一留明生的,現在不如讓其早早地當兵去。明生還年輕,到軍隊上比在這裏要強些。再說陳明暉又知道明生一家的情況,也知道明生練過,過去不會吃虧的。維賢一聽,就再不說什麼了。幾個太太分別看著李信帶回來的東西,又是茶葉,又是絲綢,又是幹貨,還有香煙和酒……

一夜無話,但說第二天一早,維賢就讓劉家三奶到張家說兩家定親的事宜,日子確定在臘月十五,看張家有什麼說頭。劉家三奶樂顛顛地走了。李信還在和如菊說話,三太太就過來叫如菊把雨環抱過去,讓大奶奶看。“如菊過來,我們到廚房裏做飯去。”李信就趕緊收拾好到上房去,維賢已經在那裏坐著等他了,剛要說話,劉孝儀父子就過來看老東家和少東家了,並說明生想當兵一事。維賢高興地說:“這是好事,有本事的娃娃出去以後會更有出息,不要阻攔了,要是幹好了,還可以把翠琴和娃娃都帶過去。”

另外幾個人還說了一會話,說到李信和梨花的事,說到正月給兩個人完婚,現在準備定親的事,剛才讓劉家三奶去說去了,明生笑著說:“我的事遲幾天沒有關係,我一定要幫著給少東家把這件事給辦好了再走。”李信笑著說:“你要走就走嘛,我這事不算什麼大事呀!”明生趕緊說:“這怎麼能不算大事呢。我們一輩子就一回,還不算大事嘛。”李信就給明生給了二十塊銀元,讓明生置辦過年的東西,準備外出。好在天水不算太遠,過完年之後抽時間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