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3 / 3)

桂花笑吟吟地說:“還是信兒兄弟實在,今後我們真的要互相照顧,四爸四媽都老了,我一個女人家……”三個男人一飲而盡,施棋和桂花隻是象征性地端了一下。興貴邊吃飯邊嘮嗑說:“少東家,我到庫房看了看皮子,全部整理出來就是需要六峰駱駝,我明天就開始收拾,估計四天就弄好了。”李懷又對李信說:“我前天聽李念說,他辦事處準備了一些木頭,從蘭州已運到陳家梁渡口,再用大車拉到李家塬去,讓二爸看著蓋幾間房子,供娃娃們上學。押送這批軍用物資的是你妻哥魏如彪,他給如彪也打招呼了。”李信說:“這個我知道了。”

當天晚上李信就住在李泉家裏,和大哥好好地說著家裏的事。李信和李泉商量說:“昨晚上在桂花那裏吃飯時李懷說的話,要送一些木頭給咱李家塬蓋一座兵營,兼蘭州銀川的一個中轉站。實際給咱們那裏蓋一個娃娃們念書的學堂。”李泉半晌也沒有說話,沉思好久才說:“軍隊的事,咱最好能不沾就不沾,我擔心太太平平的李家塬,今後會因為兵站而不太平。”李信又說:“這個我知道,可是木頭已經運來了,能用就用吧!哥呀,我看桂花嫂子跟興貴有些近乎。”大嫂張梅說:“咋能看不出來呢,一個女人拉扯三個娃娃,確實還需要一個頂門立戶的男人。”李泉一臉嚴肅地說:“咱們不要無中生有地亂說,你們桂花嫂子這麼熱情地招待你一頓,你可不要汙人清白。”幾句把李信說得什麼話都不敢說了。

六天之後,時間已是一九三一年的四月十四,李信帶著寶祥、興貴、明生、順強、李郴趕著馱隊,滿載著皮貨和食鹽,沿著黃河峽穀,往蘭州趕去。沿途翻山越嶺,辛苦異常,特別是關家溝石梯子到二道峴子一段路,隻有駱駝、騾馬、毛驢可以行走。李信率領著眾人一路前行,在跨石梯子的溝沿上看見了兩個被殺死的人,順強就小聲說:“石梯子又驚又險,常有土匪在這裏打家劫舍,殺了人就往黃河裏一扔。”明生說:“不怕,我就不怕他。”出來青羊溝,就到了皋蘭的什川的河口了,道路就好走多了。

如菊和翠琴也挺著大肚子到城裏來送行,張梅吃驚地說:“如菊啊,你兩膽子真大,肚子這麼大了還出來。”如菊笑著說:“我們兩個是聽你上次說城裏有一個西醫大夫,想過來看看,並不是要浪城裏。翠琴還沒有到城裏來過,她也想看看她姑姑一家,我也想看看你們和桂花嫂子,所以我們就趁機來了。”張梅高興地說:“你兩個來了,我還真高興,咱們姊妹們好好地暄暄。”翠琴高興得合不上嘴,在前麵的雜貨店裏東瞧瞧,西看看,新奇得不得了,看到張梅一家住的小院子,磚牆磚地玻璃窗,走廊隱壁木頭床,前磚後瓦帶套間,住房廚房牆連牆,門前栽樹有花園,屋後榆柳新菜香,好奇地不知是站還是坐,悄悄地問張梅:“嫂子,你們的這屋子真闊氣,板凳也和李家塬的不一樣,還有個欄杆呢。我長這麼大好多東西都是第一次才見,真是見了大世麵了。”

如菊和翠琴在張梅、施棋的陪同下先看了看靖遠城裏姓竇的西醫門診,竇大夫使用當時最先進的醫療設備給兩人進行了檢查,確定胎兒孕婦一切正常。竇醫生又給兩人提了一些建議及注意事項,然後幾個人就到桂花那裏浪去了。

桂花熱情地招呼如菊及眾人,又讓張舜到外麵買了一些東西,中午把四老爺和四太太也請了過來,一家人熱熱乎乎地吃了一頓飯,見到如菊和翠琴,四老爺高興地說:“你們到城裏來,就多浪幾天,想吃啥就給我說,我叫永成給你們買來。”四太太高興地看著如菊說:“嗯,我看如菊這一下懷的是男娃,現在幾個月了,肚子顯得很。”如菊笑著回答說:“快八個月了。”四太太說:“好得很,好得很,如菊真有福氣,兒女雙全,哪裏像我們。”說著又開始暗暗地抹淚了。正說著,翠琴也從她姑姑家回來了,見到四太太忙過來打聲招呼,看著翠琴俏俏的樣子,就問翠琴懷上幾個月了。翠琴連忙說:“快六個月了。”

看完眾人,如菊和翠琴就說要回去了。張梅挽留說:“今兒再浪上一天,明兒回家,今兒我們再說說話,明兒叫劉文套車送你們。”當天晚上張梅在家裏做飯,桂花和施棋安頓好家裏之後都趕了過來,和如菊她們坐在一起說了好長時間的話。

第二天幾個人就收拾著套車回家,四老爺打發劉文趕著馬車過來了,車上還拉了一些新鮮蔬菜和羊肉,叫把如菊和翠琴送回去。車上還坐著一個年輕後生,見了如菊連忙跳下車,連聲叫著舅奶,詳細一問才知是白永興的大孫子,白玉功的兒子,叫白承文,今年十四歲了,高小已經畢業,聽說舅爺在靖遠城裏辦學校,想來報考。聽說很快就要報名了。李泉高興地說:“好啊,我們辦學校的宣傳工作還是有效果的嗎!你先陪你舅奶回李家塬你舅太爺家,和你的表叔、表姑們玩上幾天,到報名的時候我再捎話。”白承文高興地跪地磕頭,邊磕頭邊說:“舅爺,我們新城高小畢業了十三個人,他們都想來報考靖遠簡師,您看行不行?”李泉說:“行,報完名是要考試的,考上了就上學,考不上就不行。”

白承文高興地坐上車走了。一路上跟劉文和如菊不停地說著話。如菊很驚訝這個孩子,說話有條例,思維敏捷,記憶力很好,把學過的《聲律啟蒙》《三字經》背得爛熟,不時還講一講對《論語》的感悟,真正地能說會道,別人隻能當忠實的聽眾。

話說白承文回到李家塬,見到維賢後一點都不拘束,和維賢談話是不卑不亢,侃侃而談。維賢問起他爺爺、父母的情況,承文一一回答,特別提起從新城到縣城的一段路,承文更有說頭,我爺怕我一路不安全,先是讓我爸領著來,我不讓,我爸正忙著種旱地洋芋,我就說我一個人能行,我就乘著張家的大車到城裏了,然後就找到我四舅太爺的店,剛好他們第二天要到李家塬送我尕舅奶,我第二天就見到了我舅爺,給他說了我上學的事,然後我就和我尕舅奶回來了。說起學過的《三字經》《百家姓》《名賢集》《聲律啟蒙》《四言雜談》《弟子規》及曆史、地理常識,更是頭頭是道,令聽者不得不佩服這孩子的口才和超常的記憶力。

相對來說,李蓮、雨芬就膽怯多了,在人前麵一句話都不敢說,別說表演背誦了。大太太特別鍾愛這個孩子,隻說杏兒的孫子,二太太和三太太也跟著不停地稱讚這個孩子。

三天後,李泉捎話回來,讓白承文到城裏去。維賢打發進城的人帶著這個孩子找李泉,讓李泉好好看看這個娃娃,說這個孩子是個人才。李泉見到白承文之後就說:“簡師招高小畢業的學生,但是要考試,考試定在下月的十九,今天已是四月二十三,我給你寫個日期,你必須提前一天到城裏,帶著你的那些同學來參加考試,回去問你爺爺好,念書是件大事,回去好好地和家裏人商量。”白承文畢恭畢敬地拿上條子,吃了中午飯,就準備回新城。恰好有一幫到新城的麥客,李泉就托人帶著白承文,叫沿途照看著,送到新城白府。

李信他們在翻回回鼻子的時候,大青騾子和整整一駝子鹽全滾到溝裏去了,騾子摔死了,鹽袋子也摔爛了,溝很深,李郴和順強想收拾一些,李信勸住了沒有下溝。等到他們趕著駱駝到了蘭州,在黃河以南的駱駝巷住了下來,天已經黑了。從各地來的商旅最後都在這裏住著,能進城則進城,不進城就住著打尖休息,然後渡河再往青海新疆和其他地方。一到蘭州,李信就把生意安排得井井有條,皮貨交給寶祥和興貴打理,鹽就叫順強、明生到集上看行情,然後自己就看要進的雜貨,順路去找在蘭州讀書的振玟和振敏了。

四月的蘭州,已是天氣炎熱,桃紅柳綠,街道上一派熱鬧的景象。李信到衛生醫科學校去找荷花姊妹,順便給她們帶點東西,主要還是想看看梨花,李信自從過年見過梨花之後,就一直在心裏惦記著這個溫柔的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