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王錦廉和李信一行人也是辰時動土,動土前王錦廉先用羅盤一棺一棺地確定位置,排好方位後就用木橛確定中線,李信忙前忙後地幫忙,所有的活計結束後,陰陽王錦廉就起讀《斬草文》也叫《祭土山神文》,全文如下:
曰:上啟九天下告十地,今時斬草,除禍聚吉。一、斬去天殃,妖魂盡損傷,星辰來護衛,日月顯三光。二、斬去地殃,戊巳坐中央,履屍皆化散,魍魎總消亡。三、斬去鬼殃,鬼魅盡潛藏,亡魂超仙界,穴內永吉祥。
雲:蓋聞,天圓地方律令九章,令:今日辰時破土,萬事吉祥,金鍬一舉,禧瑞滿山岡,鬼魅凶惡遠去他方。金鍬重舉,起礦安吉祥,一書天門開闊,二書地戶緊閉,三書鬼道寒嚴,四書人道暢通吉利。
予奉
祭土山神處
民國二十一年二月二十九日
讀完祭文,眾人焚化紙錢,王錦廉又指揮幾個年輕人在墳地的後麵主山罩上罩山紅,放置鏡子,然後就在五個墓地由貴人用鐵鍬斬斷穀草,按照口寬三腳半,長七腳半規格開始打墓。墓坑的講究是口要齊,壁要毛,底要寬。挖好之後裏麵要點“長明燈”,獻上饅頭,不可空放,並且要用浮土灑沒打墓者的腳印。收拾完之後,所有的人就都回去了,這裏一般沒有看守的必要。
話說當天晚上吃完晚飯後,李信、李泉、李瑭、李澹、李懷、李郴幾個弟兄就留在老墳灣裏看守棺木,幾個人邊燒紙邊暄。話頭是由李瑭引起的,李瑭先說起自己在煤礦上怎樣打巷,怎樣組織人背煤,又怎樣一次一次地檢查煤巷及作業麵上的安全,那是何等的辛苦,何等的不容易;李澹不停地幫襯。李懷說:“你說的隻是山溝裏的事,那有啥意思!還是我給咱們說說城裏的事,那才叫個有聽頭呢!”隻見李懷邊燒紙邊禱告說:“爺、奶、太爺、太太們,你們就好好地睡著,你們的小輩今兒晚上一起在這裏守護著你們,我們在這兒暄會,胡說亂說還要請各位先輩見諒啊……”
李懷就說著城裏的許多見聞,生意怎樣去做才能賺錢,有錢人怎樣吃飯,怎樣下館子,那是怎樣的闊,剛說到城裏闊人怎樣去找女人。李泉就接著話說:“老六,你說話把住嘴,李郴還沒有結婚呢。不要胡說。”李懷趕緊收住話頭,再就沒有談及女人。李懷就說:“我給幾個講個笑話吧。題目叫作沒人磨墨:從前有一個富家子弟去考試,父親事先考了他一下,成績很好,滿以為一定能錄取了。不料榜上竟然沒有兒子的名字。父親趕去找縣官評理,縣官調來試卷查看,隻見上麵一層灰霧,卻看不到有什麼字。父親一回家便責罵兒子道:‘你的考卷怎麼寫得叫人看也看不清?’兒子哭道:‘考場上沒有人給我磨墨,我隻得用筆在硯台上蘸水寫呀!’”李郴說:“還有這樣的念書人啊!”李泉笑著說:“你聽你尕哥胡吹的。”李懷笑著說:“這可是真的呀,是書上寫的呀……”
弟兄幾個三人一班地換著到旁邊的窩棚裏睡覺,窩棚裏有白天拉來的麥草和鋪蓋。
第二天早晨,弟兄幾個早早起來準備好用具,正收拾好周圍的一切東西,維賢就領著幫忙的人抬著一棺新棺木過來了。先讓劉文和張興貴把昨天獻的祭品換下來,重新換上今天早上才做好的,然後讓守夜的幾個人趕緊吃些東西,其他的人幫忙把五棺棺木捆好,抬杠套好,就準備著時辰一到就起靈,把五棺舊墓遷入新墳地。卯時一到,天已大亮,起靈的時候就讓猴、馬、狗屬相的人略略避一下,一行人就抬著棺木朝新墓地走去。
辰時下葬,明生和李郴放了一大串鞭炮,眾人同時動手,很快就把墳堆起來了。然後把五棺的場院都墊了一下,最後把墳堆頭起正,場院踏實,未時人們就慢慢地往回走了。三天之後,維賢領著眾人全三。全三也叫守三,遷墳如同新墳,仍然是孝男孝女們要到墳上去,順便將墳堆、墳院修補整理一番。維賢叫李信和明生在車上拉了一些水,潑灑在墳頭和場院裏。修陰宅隻象征性留水路,不留宅門。修理完場院,維賢就叫李泉宣讀《祭墓文》全文如下:
維民國二十年三月初一,主祭官張孝全率孝子李維賢及合家人口謹以香櫧雲馬往生金錢酒饌之儀,致祭於先祖新塋之前:
神職司冥府,護佑幽堂;祁連龍脈,黃河根源;重山環抱,青嶺相映;蒼山為壁,黃土為牆,牛眼聖地,馬鬣福塚;依山川之秀,積人德之隆,穴秀脈盛,穴脈吉祥;土生白玉,地出黃金;一方聖土,風水寶地。蟲蟻勿侵,水害勿反;常發其祥,生瑞榮光;歿者得安,生者永昌。
謹呈菲供,聊表衷腸。
欽哉幸哉
伏維
尚饗
李泉讀完祭墓文,維賢和眾孝子才開始上香點紙,來的女客們象征性地哀了幾聲,然後就潑散祭品,潑散之後所有的孝子都象征性地吃點剩下的祭品,整個活動就算結束了。
把先人安頓好之後,維賢一家就再無事情,所有的人都各幹各的活。李信和明生領著幾個長工開始種夏莊稼,散糞、犁地、耙地、磨地,然後用種耬種地,經過十幾天的忙碌,所有的水田都種好了。而旱地由於墒情不好,暫時沒有辦法收拾,李信就把家裏的駱駝從野地裏收攏回來,準備著給店裏進些貨,讓城裏的雜貨店和車馬店都好做生意。
這是四月初七,李信到城裏的店裏盤貨,看緊缺什麼,需要什麼,以及和寶祥商量這次進貨的單目,看著店裏空蕩蕩的貨架,李信有些不高興,對寶祥和興貴說:“你們在城裏做生意,要看著把生意做活嘛,這個樣子怎麼做生意,年前我盤貨的時候就給你們說了,市麵上能進的貨就不要往蘭州跑,雖說蘭州的便宜些,但是要把店裏的門麵補齊嘛!”寶祥說:“過完年之後的這一段時間是淡季,我們還是少壓些貨,等春耕完了我們進貨時再說,現在這樣不影響咱們的生意。況且前一段時間傳說要打仗,整個靖遠城裏人心惶惶,有時連門都開不成。”李信說:“做生意不要這樣,傳說隻能是傳說。哦,你不說我還真忘了,咱們提墳的時候從楊稍溝裏下來了一些人,破破爛爛的,就靠那些人,打不起來仗。”寶祥就笑著什麼也不說了。
中午的時候,李泉從學校裏回來了,雨梃和雨軒也放學回家了,李信就進到後麵院子裏,和大哥大嫂說起趁這一陣農閑,到蘭州給店裏進些貨,看大哥和大嫂需要些什麼,順便也就帶來。李泉說:“你還是給店裏掌握著進些貨,我們沒有什麼要帶的,一切都夠用,簡師籌建花費很多,前次從家裏拿的那些錢,都用在工程上了,縣教育科王科長正在申請經費。”李信笑著說:“大哥,我來隻是盤貨,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再說前麵拿的錢一點都不影響咱們的種莊稼和進貨。”李泉歎口氣說:“現在做一點事太困難了,先是項目申報,然後是審批,審批完了款項遲遲不到位,唉,這個學校把我辦吃力了。”李信說:“大哥,你是城裏的公家人,每月都有薪俸,好得很,咱們那達的人都很羨慕你哩。”
下午,李信又到桂花嫂子的皮貨店裏看了看,見到了桂花嫂子,也見到雨新和雨梅。見了桂花,李信真有說不完的話,因為李信和長順的關係,又因為長順的不幸早逝,總之,李信見了桂花就嫂子長嫂子短地叫起來,問候完之後,桂花就忙著給李信做飯,李信就和張興貴談起了今年的皮貨。李信問張興貴說:“去年一冬你們收了多少皮子,現在家裏存放的現貨有多少,趕緊把上等的皮子挑出來,我就要到蘭州進貨,順路帶到蘭州處理掉,再給你們店裏進些東西。”張興貴說:“少東家,咱們店裏現在有兩馱子上等的牛皮,馬皮、驢皮和豬皮不多,好二毛子羊皮有四馱,老羊皮收了十馱,還有十二筒上好的狐狸皮。這次進貨咱們把牛皮和二毛子帶上就行了,那幾張狐狸皮也拿上送禮。”
李信說:“這次我隻打算帶駝隊去,你這皮子就需六峰駱駝,剩下的八峰我準備馱鹽,這幾天你就準備好,然後你就到家裏趕上六峰駱駝,等我把鹽裝好,我們一起上蘭州。”正說著,老六李懷領著施棋來了,李信連忙叫聲六哥六嫂來了,李懷高興地說:“兄弟呀,你來得正好,老哥晚上好好地招呼一下你。”桂花笑著說:“信兒兄弟今天哪兒都不去,就在我這兒吃飯,吃完飯你們幾個兄弟喝酒看戲隨便,但我、大嫂和施棋是不能缺的。”李懷笑著說:“三嫂子,你把李信兄弟看得緊得很,莫非是怕我帶壞了。”桂花笑著說:“信兒兄弟比較老實,我們還真怕你給帶壞了。”不一會兒,桂花和施棋就將涼麵做好了,用下麵條的麵湯做了一大盆韭菜蛋花的汁子,準備的熱菜是新蔥炒臘肉,韭菜炒雞蛋,油炸花生米,一隻剛出籠的熱騰騰的燒雞;涼菜有蒜拌小白菜,蒜泥苦苦菜,一碟鹹菜是辣椒茄子韭菜紅蘿卜四樣的小組合,半斤燒酒,幾個小酒杯。李信對李懷說:“六哥,把三嫂子和施棋嫂子叫過來一起吃飯吧!”李懷就叫端飯的張舜到後麵廚房去叫兩個女人一起來吃飯,這時張興貴也收拾完店麵,進到裏麵的上房裏了,桂花讓張舜照看著三個孩子吃飯,李信看著人差不多了,就端起酒杯說:“今兒我們在這裏,有酒有肉有長麵,表明了我們桂花嫂子的一番心意,今後我們要在各方麵多多幫助,讓幾個孩子長大成人,為了桂花嫂子和幾個娃娃的將來更好,我們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