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蜜用盡最後一點力量艱難地呼吸著,在卡烏奢的使者忙於扯出她的肝髒時,她的上半個身體歪斜著,麵孔朝向葛蘭,盜賊不知道她是不是發現了自己,但他可以看到她的眼睛,那雙眼睛是那樣的明亮而又熟悉,充滿了苦痛與不甘心,她就像是將要熄滅的樹枝上跳躍的最後一朵火焰,當你以為它即將熄滅的時候,它卻燃燒得更為猛烈了她正在遭受可怕的折磨,但她還是喘息著,不願選擇能夠刹那間結束這一切的死亡。
那是雙多麼漂亮的寶石眼睛啊,葛蘭曾經無數次地親吻過它們。他想要揮動手臂,投出匕首,從那個怪物的嘴裏奪回他的愛人,但他隻是站在那兒,連一根手指也抬不起來,他胸前的匕首一反常態地冷冰冰的,沒有顫動也沒有其他任何表明它不同於普通武器的異狀,但盜賊知道它正在控製他的軀體,他在心中大聲地詛咒它,還有那個喚醒了它的人。
“這可不太好。”一個聲音在他的腦袋裏嗡嗡地想起,聽起來更像是一柄匕首的震鳴而不是一個人在說話:“你在詛咒一個可敬的存在,這很危險。”
“放開我!”葛蘭在心中大叫道。
“我隻是想讓你冷靜一些罷了。”那個聲音“說”,“你真的覺得你能夠對付一個這樣的怪物嗎?他是卡烏奢的‘使者’,是他的耳朵,眼睛或是還有嘴巴,有著他的力量,雖然隻是那麼一丁點兒,但也足以對抗一隻巨龍了,你覺得你衝出去會有什麼作用?呃,等等,或許是有的,他能吃得更飽些,哈哈,確實如此。”匕首用那種讓人難以忍受的聲調笑了兩聲後:“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會有,你救不了你的小矮人,甚至救不了你自己,你身邊沒有哪怕一個同伴,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抓住你,然後把你撕成碎片,又或者,如果他願意,他可以讓你嚐盡了苦痛之後才得以前往哀悼荒原。”
“我也會。”盜賊在心裏說:“我也會,在我走出這裏之後,我會把你交給克瑞瑪爾。”
“一個不太明智的選擇,”那個聲音繼續“說”道:“我真是不太明白你為什麼會對這麼一個女人死心塌地,她並不是最美的,葛蘭,也不是最聰明的,她沒有地位,沒有財富,也沒有力量,連最起碼的貞節也沒有,你甚至不敢保證她生下來的孩子是不是你的,像這樣的弗羅牧師遍地皆是,好吧,就算你是在憐憫以及移情,不管怎麼說,你的母親也是一個弗羅牧師,但每一個弗羅牧師都差不多有著相似的經曆,梅蜜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也許你一走出極北之海就能碰上另一個,或者一百個,想想吧,那時候你一定會覺得現在的自己很可笑如果你在這裏死了,或者變成了一個殘廢,那就更可笑了。”
“我給過她承諾。”
“嗨!”那個聲音輕蔑地說道:“一個盜賊的承諾,簡直和一個娼婦的誓言差不多的滑稽,你是一個盜賊,一個老練的盜賊,犯下這種錯誤可不太應該。而且……”那個聲音停頓了一下,像是聽到了某種召喚,葛蘭向前看去,他看到了死去的梅蜜,她的寶石眼睛還大大的睜著,嘴唇打開,像是還在向她的愛人呼救,但她從脖子往下都消失了,隻剩下了一些殘破的內髒與骨頭碎片,現在那隻怪物正在吞掉她那雙美麗的長腿:“好像一切都有點晚了。”那個聲音幸災樂禍地說道。
“你還要出去嗎?”那個聲音問:“但除非你是個神,不然一切都無濟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