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的。”男人對孩子的這一問很是吃了一驚。

小女孩接著說:“那邊的伊裏諾州是他造的,密蘇裏州也是他造的。我想這裏肯定不是他造的,那個造這裏的人造得一點都不好,連水和樹都忘記造了。”

男人有些不安地說:“我們做做祈禱,好嗎?”

“可是,還沒到晚上呢。”小女孩回答說。

“沒關係,什麼時候都可以祈禱,放心吧,上帝不會怪罪我們的。你現在就祈禱一下吧,就像以前每天晚上在篷車裏做的那樣。”

“你自己為什麼不祈禱呢?”小女孩睜圓眼睛問。

男人說:“我忘記禱文了。我長到那槍一半高的時候就再也沒祈禱過。但我想現在再祈禱也還來得及。你把禱文念出來就會感覺好些的。”

隻有巨雕看到了這幅奇特的景象:兩個流浪者並排跪在狹窄的披肩上,一個是天真無邪的小女孩,一個是魁偉、堅強的冒險家。他們一起抬起臉,抬頭仰望著無雲的天空,虔誠地麵對神靈祈禱著。一個聲音清脆細嫩,一個聲音低沉沙啞,他們乞求上帝的憐憫和饒恕。祈禱結束後,他們又重新坐到大石下的陰影中,孩子靠在男人寬闊的胸膛裏慢慢睡著了。他開始瞧著她睡,但過了一會兒,他也抵不住疲倦的侵襲——他已經有三天三夜沒合眼休息過了——

眼皮慢慢下垂,終於閉上了眼,他的頭也漸漸耷拉在胸前。他的發白的胡須和小孩金黃的頭發混在一起,兩人都沉沉入睡了。

如果這個男人再堅持半個小時,他就能看到這一幕了:一片煙塵在這片鹽堿地的盡頭揚了起來,開始的時候,很難將煙塵與遠處的霧氣分清楚。後來煙塵越飛越高,並且不斷地擴散。

在天空中形成一團濃雲,顯然,這是大隊的馬群揚起來的。如果這裏是肥沃的草原,人們會以為這是大隊牛群正奔跑而來。但在這片不毛之地,顯然是沒有牛群的。滾滾煙塵越來越逼近這兩個可憐的人睡覺的這塊峭壁了。漫漫煙塵中,出現了帆布為頂的車和武裝騎士的身影,原來這是往西去的大篷車隊。這支篷車隊真是浩浩蕩蕩啊!就在這無邊的荒原上,雙輪車、四輪車絡繹不絕,有的男人騎在馬上,有的男人在馬下步行著。斷斷續續的行列裏,無數婦女肩背沉重的包袱蹣跚著前進,大多數孩子踮著小腳跪在車旁,還有些小孩子坐在車上,在白色的車篷裏向外張望。顯然,這不是一般的移民隊伍,而像是一支遊牧民族,因為環境所迫,不得不遷移,另尋樂土。在這寂靜的荒原上,人喊馬嘶和車子的隆隆聲響震天宇,但那兩個沉睡的可憐人卻並沒有因此驚醒。

走在隊伍最前麵的是二十多個表情嚴肅、果敢堅毅的騎馬人。他們身穿樸素的手織布做的衣服,帶著來複槍。他們在山腳下,停下來簡短地商議了一小會兒。

一個嘴唇緊繃、胡子刮得很淨、頭發斑白的人說:“右邊有井,弟兄們,往右邊走。”

另一個說:“讓我們沿布蘭卡山的右側前進,這樣可以到達利歐·葛蘭得。”

第三個人大聲喊道:“別擔心沒水,能夠把水從岩石中引出來的神是不會舍棄他的信民的。”

“阿門!阿門!”幾個人異口同聲地祈禱。

就在他們要重新趕路的時候,一個眼力最好的小夥子突然指著他們頭上麵那片高聳的峭壁大叫了一聲。原來他看見有件很小的粉紅色的東西在上麵飄蕩著,這粉紅色的東西在灰色岩石的襯托下,更加鮮豔顯眼。騎手們看到這個東西後,一齊把馬勒住,舉起了槍。同時,更多的騎手從後麵飛快地打馬過來增援。他們大聲叫道:“有紅人了!”

“這裏不可能有紅人,”一位年長的看來是領袖的人說,“我們早已越過波尼紅人區了,在翻越前麵那座大山之前,不會再碰到任何部落。”

其中有個人說:“我上去察看一下吧,斯坦節遜兄弟?”

“我也去,我也去。”又有十幾個人自告奮勇地說道。

“好吧,把馬留在這裏,我們在下麵接應你們。”那位長者說。

年輕人得到指示後,立刻翻身下馬,把馬拴好後,就沿著陡峭的山坡,攀向那個引起他們注意的目標。

他們悄無聲息地迅速前進,一個個動作敏捷,顯然是訓練有素。山下的人們隻見他們在山石間如履平地,很快就到山巔了。跟在他後麵的人向前一看,都被眼前的這番情景給驚呆了。

在這峭壁上的一小塊平地裏,聳立著一塊單獨的大石頭。石頭旁,躺著個高大的男子。隻見他須發長長、麵容枯槁憔悴。從他那安詳的神色可以看出,他睡得很沉。在他旁邊還睡著一個小女孩。小女孩又圓又白嫩的小手臂摟著大人黑瘦的脖子。她金發散披的小腦袋在穿著棉絨上衣的男人的胸前倚著,紅紅的小嘴微微張開,露著兩排整齊雪白的牙齒,滿含稚氣的臉上掛著頑皮的微笑;白白胖胖的小腿穿著白色短襪,幹淨的鞋子,鞋子的扣子閃閃發光。這些和那個手足長大而幹瘦的夥伴形成鮮明的對比。在這兩個人上方的岩石上,立著三隻虎視眈眈的巨雕,它們一見來了這麼多人,便失望地啼著,無可奈何地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