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
我是蔞。
其實——
我並不記得自己的名字,隻是記憶中有人這麼叫過我,那個人是誰我並不記得。
自己活了多久、是怎樣的一個存在,我完全不記得。
我的記憶隻開始於這幢樓中,每天我從頂樓——似乎是吧,因為沒有上去的樓梯——開始向下行走,每一段樓梯精致都是一模一樣的,白色的牆、白色的階梯、白色的扶手、白色的平台、白色的窗,光可以從窗子透進來,但若想向外望的話,隻會看見霧蒙蒙的
一片白色。
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色的——一成不變的白色。
這幢樓除了我每天醒來的頂樓有一張白色的大床意外,似乎就隻有樓梯。
不斷向下、向下,無任何特別之處的白色樓梯,除此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隻有狹窄、重複不斷的樓梯,再沒有一個和我一樣會動的東西。
每天我會從隻有一張床的頂樓醒來,然後順著樓梯向下走,邊走邊數每一段樓梯的數目,數完一段到達一個小小的平台,以平台為轉角,轉過一個彎後到達下一段樓梯——與上一段除了階梯數目沒有任何不同的樓梯,然後繼續向下,繼續數。
數到幾時沒有了意識,我也不知道,自己再次醒來時就會睡在頂樓的床上,然後起身,重複向下地數樓梯。
每一天、每一天都重複著。雖然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沒有記憶的我。似乎僅僅是在重複身體習慣了的動作罷了。
在這座沒有任何人的樓裏,我不斷地走著這些永遠到不了頭的樓梯。似乎已經走了很久、很久……
[二樓]
這裏會有別人到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的。
那個與這純白一片的世界格格不入的黑發黑眼少年名叫晨。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進入這幢隻有樓梯的樓的,因為這裏從來沒有人進來過。
他慌慌張張地向上跑,與緩步向下的我撞在了一起,我們彼此撞倒在地。我剛站起來便被晨拉住衣袖,請救救我們!救救我的母親和妹妹!他焦急地如此對我叫道,隨後便失去了知覺。
我就這樣茫然地站在他身邊靜靜地看著失去了意識的他——第一次,我看見白色以外的其他顏色。
在晨失去意識的這一段時間裏我沒有再向下走,就這樣坐在樓梯上,直到他醒來。
晨告訴我,他來這裏尋找“守護之神”,傳說中守護著天下萬物的守護之神居住在世界盡頭的生命之塔中,他有著能使人類複生、治愈萬物的力量。
晨的村子被一場瘟疫席卷,母親和妹妹都病倒了,所以他離開村子四處尋找那座生命之塔,希望守護之神能治好母親和妹妹的病。
而他最終到達的地方便是這裏——這座純白的塔樓。
但這裏除了階梯什麼也沒有。我這樣對他說。
可你不是在這裏嗎?純白色的發絲和銀白的眼瞳,你不是守護之神嗎?晨問道。
我不知道。我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記得這裏是哪裏。我說。
唔?啊……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記起曾有一位公主作為獻給神的祭品而被送進了生命之塔呢。但是神似乎是發怒了,那個國家便滅亡了。晨說道。
是嗎。那麼那位公主的名字是什麼?我問。
唔……似乎是叫莫涼蔞。晨回答道。
蔞,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守護之神了,要好好地守護這座生命之塔啊。記憶中有個聲音溫柔的男人這樣對我說道,回憶如潮水般湧現出來。
是了,我是蔞。
莫涼蔞——父王最小最沒用的女兒,如今的守護之神,生命之塔的支柱。
[三樓]
很久以前,這塊大陸上曾有一個富饒的國度,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個國家開始腐敗了。
土地再也長不出莊家,天上也不再降下甘露。
當時的國王有十個十分貌美的女兒,每一個都琴棋書畫武樣樣精通,除了最小的女兒。
最小的女兒天生體弱多病,不能外出,所以什麼也不會。於是國王便聽從了宰相的諫言,將小女兒作為祭品從山崖上推向生命之塔獻祭給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