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施浩仁真的覺得上天沒有好生之德,偏偏造出許多可憐又好笑的物種:隻要覺得有危險一扔尾巴就跑的壁虎,即使是風吹草響也立刻鑽窩躲著的野兔,連自己人都碰不得的刺蝟,隻要一直被盯著看就會緊張到哆嗦的吉娃娃,還有就是時刻不停飛行、隻在下蛋或無聊時才著陸的——雨燕。
而眼前的這個女生,幾乎就是這幾個物種的合體。觀察了她十多年的施浩仁,確信這一點就像確信黃鼠狼不愛吃西芹炒百合而把煤放進高壓鍋蒸也不會變成鑽石一樣。
不存在任何懷疑。
他3歲第一次見到梁憫,想給塊糖友好一下。結果梁憫一臉爸媽說過陌生人給的食物都是耗子藥的表情轉身就跑,起先以為是玩鬧的施浩仁追著梁憫繞了整個小區五圈終於發現她——是認真在逃跑的!
天生不服輸又在途中檢查過十幾遍確定那塊糖不是老鼠藥的施浩仁被激起了鬥誌,開始卯起來追……這件事施浩仁自認今生都難以忘懷,隻要一想起來就讓他小腿肚脫力。在他們揮灑年輕(年幼?)汗水的這個下午,兩個3歲的孩子突破了那個年齡體能的極限,向著更高更快更強的境界奔跑著,期間該市多名長跑教練聞訊趕來想挖掘人才,卻被忙著逃和忙著追的兩人徹底無視了。慘烈的過程不提,總之,施浩仁終於把梁憫堵在個死胡同沒地逃的時候他幾乎要跪倒在皇天後土前落淚了,心裏發誓可以的話這輩子都不想用自己的腿走路了。被逼到絕境的梁憫一臉要被猥瑣變態怪叔叔行凶的慷慨就義狀瞪著施浩仁。施浩仁哆嗦著腿(給玩兒命跑得……)走到梁憫麵前,當著她麵把糖拆開掰成兩半,一半扔進自己嘴裏,一半連著糖紙遞過去,偷偷深呼吸緩氣嘴上卻裝帥說:“我……我……叫施浩仁,今……天搬……搬到你家旁邊的……有……事……哥哥我……罩著……你……”梁憫看著施浩仁,看著糖,很小的手伸出來接住糖:“梁憫。”然後下一秒施浩仁覺得誰關了燈眼前一片黑,再醒來就是三天後了……
事後在醫院休養了半個月,又經過了殘酷堪比訓練中獵犬的疲憊童年,施浩仁甚至自信去奧運會都能撿堆金色的牌子回來。
再加上什麼男女有別女大十八變青春期叛逆等等等等催化作用,施浩仁覺得梁憫絕對變異成神農架百慕大都難找的自然界珍奇生物。
全宇宙都獨一無二。
隻是馴養難度:Super級。
下午第三節體育課。氣溫86.24℃
氣溫=氣氛溫度。
二班和四班的400米接力賽正在進行。但圍觀的別班同學,主要是女同學,來得真不少,目光聚集的焦點都是一樣的,那個沒有美型二五八萬但就是帥氣陽光到讓人清爽舒暢的——
學名:施浩仁
性別:男
性格:死不認輸、死要麵子、認錯會死
特技:連跑三次馬拉鬆不帶喘大氣
死穴……想到這裏,眾女齊齊轉頭,看著某個靜靜地坐在旁邊樹蔭下、頭發微黃看起來營養不良的眼鏡女生,心裏不約而同感慨世界真奇妙。
活動手腳準備上場的施浩仁習慣性向周圍張望了下,果然發現梁憫窩在陰涼處根本沒有參賽,酒窩上很淡的一點痣隨著樹葉的影子若隱若現。施浩仁心裏嘀咕你要參加的話我們兩個就夠跑完男女組的全場了,還穩贏。
這是事關班級榮譽和團隊配合的接力賽,又是400米這個既要耐力又要速度一直衝衝衝的悲壯距離。別的度過正常幸福童年的學生們毫不覺得這是件平常不費力到早飯前都會順手做一做的事,別說是10倍的400米全力衝刺……施浩仁搖頭心想,怪隻怪梁家和施家的院子太大,還意義不明地打通連了起來。每次不管是父母讓自己去叫梁憫到家吃頓飯還是早上去喊她一起上學,梁憫總是見他就跑,實在沒地躲了兩人才能開始進行正常人類間的語言交流。過程總是演變為讓人落淚的圍追堵截跑跳跨滾等全方位考驗施浩仁的人類極限,於是施爸施媽習慣了吩咐他去叫小憫後嗑瓜子看他換跑鞋做熱身。
終於在施浩仁拉傷腿肌住院幾次大感臉麵無光後,捉(?)到她的幾率開始漸漸提升了。
為了保護施浩仁的身心將康,以上記憶片段已經馬賽克掉了很多讓他痛不欲生的場景事件,但也足以寫成一本另一個版本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別名為《捕食者是如何進化的》)。
場上已經進行到倒數第二棒,施浩仁的二班領先了一米半左右的距離,看帶棒同學有節奏的步伐和呼吸還不怎麼吃力,以為看不到施浩仁的全力發揮了,女生都有些失望。準備接棒的施浩仁正悠閑到伸懶腰,帶棒同學轉彎時卻腳一扭滑倒在地上。四班的跑手抓住機會很快就超過去了。周圍人一陣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