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2(1 / 3)

]�1&�n番外一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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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二十八年的冬天走得特別遲。

皇太後自打年前臘月裏染了風寒,身子骨就一直沒有大好過。

大年初一,外命婦進宮請安磕頭,皇太後並沒有露麵。

一直到了二月十八,慈寧宮裏才傳了話來,讓杜雲蘿明日進宮,陪著誦經祈福。

春寒料峭,杜雲蘿裹得嚴嚴實實入了慈寧宮,一進去就叫殿內的熱氣熏了個正著。

地火龍燒得很旺,角落又擺了好幾個炭盆,即便是換上春裝都不會覺得冷,可偏偏皇太後依舊穿著棉衣。

皇太後坐在羅漢床上,老人瘦了許多,臉頰凹下去,隻那雙眼睛依舊銳利,見杜雲蘿來了,她招了招手。

杜雲蘿上前行禮,又問皇太後身體。

“虛的都不用說,哀家自己知道,你們家老太君走前大抵也跟哀家差不多,”皇太後笑了起來,對於生死,她看得很淡,“也就是聖上、皇後他們不安心,總叫禦醫開這個藥開那個藥的,其實啊,就這麼一回事兒了。”

杜雲蘿垂眸,想了想,還是衝皇太後淺淺一笑。

她從前老過,知天命的人,與其聽旁人寬慰,不如一起看開些,老人心裏還踏實。

皇太後滿意地拍了拍杜雲蘿的手,又道:“其實哀家也沒什麼放不下的了,聖上勤勉愛民,太子踏實努力,江山一代傳一代,哀家也對得起列祖列宗。

邊疆戰事雖多,但不管是韃子、南苗,還是心存不軌的士族,該打的必須打。

就是唯有一樣事兒,聖上的性子哀家最知道,他登基幾十年,還是沒消過禦駕親征的念頭,哀家在的時候還能壓得住他,哀家一蹬腿,他就脫了韁了。

雲蘿啊,你記住跟阿瀟說,萬一真到了那個時候,叫他千萬給哀家攔住聖上,年輕一代的子弟當中,聖上最中意阿瀟,叫阿瀟攔,說什麼都給攔下來。”

杜雲蘿自是點頭稱是。

正說著話,外頭傳來通稟,南妍縣主到了。

南妍似是也不適應裏外驟然不同的溫度,一張臉紅撲撲的,過來給皇太後請安。

皇太後目光慈愛,道:“正好在說呢,南妍,你也記得,聖上以後若要親征,讓阿欒也上去攔。”

南妍雖沒有聽見前半段的話,但也猜到了皇太後的意思,她的心沉沉下落,麵上卻不得不堆上恭謹笑容,連連應了。

畢竟,她真不知道,到了那個時候,李欒還有沒有資格阻攔聖上了。

皇太後與兩人說了些瑣事,似是有些疲乏了,目光落在南妍平坦的肚子上,歎道:“從前總想著,你們年紀都不大,晚幾年就晚幾年,哪知道時間走得這麼快,哀家還沒來得及催,就肯定是看不見了。”

南妍的麵色刷的白了。

皇太後卻彎著眼睛笑了:“就催這麼一回,等哀家沒了,你婆母又不在了,這滿朝的婦人,哪個還會來催你的肚子?”

南妍垂著眼簾,長睫顫得厲害,哽咽道:“是孫媳不爭氣。”

“也沒有怪你,”皇太後笑著道,“都好好過日子,你們都好好過。”

皇太後歇了。

杜雲蘿和南妍從慈寧宮退出來,迎麵吹來的寒風讓兩個人不由就打了一個寒顫,沒有讓宮女緊緊跟著,一前一後往花園裏走。

南妍不疾不徐走在前頭,引著杜雲蘿在韶華宮前停下:“我在這裏生活了好多年。”

這是雲華公主出閣前的居所,也是南妍在宮中兩世生活的地方。

“還有不到三個月……”南妍縣主喃喃道。

杜雲蘿一怔,笑容苦澀。

離皇太後薨逝還有不到三個月了,離瑞王謀反、李欒弑父,也隻有不到三個月了。

南妍抬眸,看著韶華宮的匾額,道:“這兩年變了很多,失了昌平伯,失了蜀地世家,瑞王的臂膀斷了,但我知道他,他不肯功虧一簣,他還是會孤注一擲。

我反反複複想了很多,遲疑著猶豫著,可我還是賭一把吧,哪怕他恨我一輩子。”

杜雲蘿的心突突的跳,她轉眸看著南妍。

嫁了人,生了女兒,南妍比前些年看起來成熟了許多,但她的骨子裏,依舊是那個敢拚敢豁出一切去搏的姑娘。

南妍說賭,自然不是賭瑞王的成功,她太清楚起兵沒有勝算,那不是賭,那是自焚。

她所謂的賭,是把寶押在了李欒身上。

哪怕李欒恨她疏遠她,她也要勸說李欒讓瑞王放棄。

“想好了?”杜雲蘿低聲問她。

南妍輕輕點了點頭,笑容清淺,卻也奪目:“想好了。”

杜雲蘿沒有勸南妍,她們都是重來一回,也因此,比其他人更懂得自己想要的是什麼,能夠舍棄又絕對不能放棄的是什麼,這是南妍要走的路,她能給的也隻有鼓勵。

定遠侯府無疑是站在聖上和太子一邊的,若能兵不血刃,止了這場災禍,也沒有什麼不好。

男人有男人的戰爭,而女人……

她希望南妍好,僅此而已。

整個三月,京城平靜極了,冬日的寒冷一點點散去,陽光也漸漸有了暖意。

聖上的心情卻依舊如寒冬一般,皇太後的身體眼看著一日比一日差,禦醫們搖著頭想不出辦法來,整個前朝後宮都沉悶極了。

清明前,京中落了一場春雨。

定遠侯府依舊按著慣例,請了師父們誦經。

等做完了道場,兩輛樸素的馬車從角門入了侯府,直到停在了二門外。

離家去庵堂祈福誦經兩年的穆連慧回來了,除了當時跟著去庵堂裏伺候的臨珂和葉嬤嬤,身邊還多了個小童。

一歲多模樣,穆連慧親自抱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露出來。

洪金寶家的去迎了一趟。

一行人依舊安置在滿荷園裏,大門一關,又像是他們沒有回來過一樣。

杜雲蘿抽了個空,走了一趟滿荷園。

東次間的窗戶半開著,臨窗的榻子上,小童站直了身子扒著窗沿往外看,穆連慧坐在一旁,扶著他的腰,絮絮說著什麼。

視線相對,穆連慧看著杜雲蘿,勾了勾唇角,笑了。

葉嬤嬤帶了小童出去,屋裏也沒有留一個丫鬟婆子。

穆連慧親手煮了茶,替杜雲蘿添上:“冬天冷,庵堂後頭的一處山泉也凍住了,下山前幾日才堪堪化開,我取了些回來,你嚐嚐。”

杜雲蘿隔著氤氳熱氣看著穆連慧,道:“前回鄉君替我煮茶,還是在望梅園裏。”

“永安十八年?”穆連慧皺著眉頭回憶了一番,“一晃十年了,其實也就是十年而已。”

對她們兩人來說,十年,也僅僅隻是十年,很短,也很快。

穆連慧沒有再去細細想十年前的事情,隻是看著布置擺設與她去庵堂前無異的屋子,道:“好歹沒動我這一屋子的東西,院子裏那幾個灑掃伺候的人也沒換。”

杜雲蘿抿了一口茶:“你稀罕的,我又不稀罕,我動了做什麼?公中原本也不缺那麼點吃飯的銀子。”

穆連慧支著腮幫子咯咯笑了:“我家嶺哥兒,眼睛像我。”

嶺哥兒生在庵堂裏,依著吳老太君生前的交代,抱回京裏之後,對外就說是在庵堂裏收養的。

雖然眼睛像,但與穆連慧出府的日子對不上,往後外頭就算有流言,也能壓過去。

退一步說,以穆連慧寡居後不愛與人往來的性子,若非孩子與她的眼睛有幾分像,有這麼一樁緣分,旁人也不信她好好的會收養個孩子回來,畢竟,平陽侯府那個記在她名下的兒子,她連抱都沒抱過。

“你放心,我想要的我都得到了,不會惹是生非,給自己添麻煩,”穆連慧小口小口飲茶,道,“我回府來,隻是因為我必須回來了。”

杜雲蘿深深看了穆連慧一眼。

穆連慧有封號在身,皇太後薨逝時,她是要進宮哭靈的,與其那時候帶著嶺哥兒回來,不如提前回京,免得招人厭,多添閑話。

杜雲蘿想離開時,蔣玉暖過來了。

這兩年間,家中所有人之中,變化最大的當屬蔣玉暖了。

她一改從前愛哭又軟和的性子,整個人變得堅韌許多。

蔣方氏帶著蔣鄧氏幾次上門來,都被蔣玉暖堵了回去,蔣方氏氣不順想依著舊例收拾蔣玉暖,偏偏穆連誠就在尚欣院裏,她沒膽子當著姑爺的麵教訓蔣玉暖,三五次下來,也不愛來定遠侯府了。

杜雲蘿不去插手尚欣院的事情,她和周氏商量過,吳老太君三年大喪未出,各房是分不了家的。

等三年之後,也隻能把賬冊上的東西分分明白,不可能硬要讓誰誰誰搬出侯府。

三房平順,莊珂又是郡主身份,與長房素來和睦,沒有間隙,要是不分出去,一道熱熱鬧鬧住著,反倒是合了徐氏、莊珂以及幾個孩子的心意。

四房隻餘陸氏這麼個庶子寡婦,斷斷沒有讓她一個人去外頭生活的道理,定遠侯府做不出那等不要臉麵的事情來。

對二房亦是如此。

二房有家底,分出去之後,吃喝倒是不愁,可穆連誠癱了,家裏沒有一個能主事的男人,娢姐兒年紀又小,讓他們留在府裏才妥當些。

侯府是依例分家,不是幾房兄弟撕破了臉皮,做事都要掂量。

就好像從前,寡居的杜雲蘿一直沒有搬離過定遠侯府,穆令冉也是,娶妻生子之後也在府內生活。

況且,二房已經絕嗣了,穆連誠和蔣玉暖這會兒還沒有過繼一個兒子來養的念頭,等娢姐兒將來嫁了,府裏也就剩他們兩夫妻了。

還是那句話,不缺那兩碗飯的銀子。

穆連誠如今這個樣子,什麼心思都歇了,也不敢胡亂興事,畢竟,定遠侯府榮耀,娢姐兒以後才能風光。

杜雲蘿和蔣玉暖在廡廊上打了個照麵。

剛剛小產的時候,蔣玉暖的身子骨極差,這兩年她頂著一口氣,自己養回來了,看起來麵色不錯。

與杜雲蘿見了禮,她沒急著進去尋穆連慧,而是靜靜看著與葉嬤嬤玩耍的嶺哥兒。

“哥兒若在,應當比嶺哥兒再大一點,跑得也會更快一些。”蔣玉暖低聲道,她說得平靜,隻是在陳述,而沒有太多傷懷到難以自抑的情緒。

穆連慧的肚子瞞得過外頭,卻瞞不過家裏人,蔣玉暖深知穆連慧為人,一想也就知道了。

穆連慧慢慢悠悠從屋裏出來,走到兩人跟前,睨了蔣玉暖一眼:“你再看,那也是我兒子,不是你兒子。”

蔣玉暖笑容僵在臉上,尷尬又無奈,末了搖了搖頭:“我沒那麼想過,我們爺也沒那麼想。”

輕哼了一聲,穆連慧沒再理會蔣玉暖,上前把嶺哥兒抱了起來。

嶺哥兒玩了會兒,額頭上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穆連慧掏出帕子來,輕柔地仔仔細細擦拭,眼角眉梢都是關愛。

蔣玉暖抿著唇看著,歎道:“我是真的沒那麼想過……”

杜雲蘿看著這兩姑嫂,依她說,不管旁人如何想,穆連慧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子,她是斷斷不會記到別人名下去的。

嶺哥兒算起來是無父無母,但他是嘉柔鄉君的養子,定遠侯府又不失聖眷,他往後出去行走,旁人一樣要喚一聲公子,哪個敢看低了他?

這個身份已經足夠了,在穆連慧看來,夠了的。

清明後的雨,斷斷續續落了幾日。

二更天的夜風吹在身上,不冷也不暖,南妍自個兒提著一盞燈籠,去了李欒的書房。

皇太後的身子骨愈發差了,禦醫們都說,大抵就是這十來天的工夫了,南妍心裏清楚,哪有那麼久,隻餘五日。

李欒近幾日很忙,整日裏和瑞王在前頭書房裏與一群幕僚關起門來說話,其中內容,南妍一想便知,等夜裏回到後院,李欒也要在書房裏待到三更天,才一身疲憊地回屋裏,若是更遲些,就幹脆歇在書房裏。

南妍走到書房外,裏頭燈光灼灼,映出李欒身影,她凝神望了會兒,深吸了一口氣,抬起手敲了門:“世子,是我。”

李欒過來開了門。

南妍抬頭看著他,笑了:“我能進去說嗎?”

嫁給李欒這麼些年,南妍幾乎沒有進過他的書房,每每過來,也都是站在廡廊下,她似乎連往裏頭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突然提及要進去,反倒讓李欒訝異。

南妍跟著李欒進去,輕輕關上了門。

大案上的筆墨紙硯已經簡單收拾了,那些不該叫南妍看到的東西都沒有出現。

她走到李欒身邊,聲音壓得很低,語調沉沉,一如她的心情:“真要起兵嗎?”

李欒漫不經心倚著大案,聞言眸子倏然一緊,深深凝著南妍的眼睛,溫潤氣息散去,留下的是探究和謹慎。

南妍沒有避開,迎著李欒的目光,直截了當:“我一直都知道,在我嫁給你之前,我就知道。”

白皙手腕被一把扣住,李欒用了些力氣,南妍隱隱感到痛,她沒有掙紮,反而是抿唇衝李欒笑了:“那年國寧寺之中,世子問過我,為何嘉柔鄉君對你避之不及,我當時說,‘甲之砒霜,乙之蜜糖’,我能接受你兵敗,但她不能。”

李欒的眉頭緊緊蹙著,深邃眼底濃黑,辨不清其中情緒:“你是說……”

“是,我知道的,鄉君也是知道的。”南妍笑容燦然,一旦脫口而出,這些年盤旋在心中的惴惴不安散了,似是決堤了的潮水。

南妍說的是前世種種,她當然不會說李欒娶的其實是穆連慧,她卻設計嫁給了瑞王,這樣的過去,即便隔了一世,也斷斷不能攤在李欒跟前。

李欒把父親看得太重了,若他知道,南妍曾是瑞王的填房,從今以後,夫妻再無法坦然相處。

在南妍的故事裏,她依舊是李欒的妻子,而穆連慧嫁去了昌平伯府,夫君便是當時皇太後提出來的幾個人選之一。

皇太後薨逝,瑞王起兵圍了京城,卻沒有打下京師,李欒被迫弑父投降。

“皇太妃和公主求了情,鄉君落發,我與世子永守皇陵,幾十年不曾踏出一步,”這些過往半真半假,但心情卻是真真切切,南妍說得眼眶通紅,梗咽道,“鄉君不願意重蹈覆轍,自然對世子避之不及,也不肯去昌平伯府,而我,我沒有什麼不願意的,能重活一次,日日伴著世子,王府還是皇陵,與我都是一樣的。

這些年我都是這麼想的,一步一步,如從前一般,隨世子起兵,隨著去皇陵……

可我終究還是要說出來,世子,勸王爺收手吧,今生失了昌平伯府,失了蜀地助力,勝算比前生更小……”

“為什麼?”李欒出聲打斷了南妍的話。

突然聽說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李欒並沒有質疑真假,卻問了個看似不著邊際的問題。

南妍聽懂了,前世今生,她心中存著的、存過的隻有李欒,他的一個眼神、一句感慨,她都能領會。

“因為我不忍心再看世子弑父了,”溫柔笑意充盈眼中,淚水滿溢,順著臉頰滑落,南妍的心鈍鈍生痛,“無論是我還是姐兒,哪怕我生個哥兒,在世子心目之中,都比不上王爺。怨我疏遠我,都沒有關係,我隻是不想世子再……”

南妍的聲音卡住了,仿若是被緊緊掐住了嗓子眼一樣,她說不下去了。

知他父子親近,知他孺慕之心,她已經獲得了前世不曾有的幸福的十年,她偷來的已經很多了,不該為了自己,再讓李欒背負弑父的痛苦。

即便還有絲絲幻想,貪心得想要更多,但、但她還是希望他能好一些。

李欒沒有說話,緩緩放開了手,轉身從書架上取下了地圖,展開鋪在了桌麵上,指尖落在京師位置,良久沉默。

南妍靜靜擦去了眼淚,目光灼灼看著李欒。

若李欒為了她“與眾不同”的經曆冷落她,那麼這一次,大概是她最後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他了。

不能叫淚水模糊了視線。

她想看得清楚,更清楚一些。

傾盆而下的大雨打破了沉靜,狂風呼嘯,吹得窗戶啪啪作響。

李欒從地圖中抬起頭,視線從南妍身上劃過,歎道:“夜深了,回去歇吧。”

收在袖口裏的手攥了起來,南妍含笑點頭,拉開了書房的門,夜風迎麵而來,夾雜著雨點,她打了個寒顫,出了屋子,又把門帶上了。

書房裏的油燈亮了一整夜。

南妍倚在床頭,坐了一整夜。

之後的幾日,南妍都沒有見過李欒,他甚至沒有回過後院,連夜裏都歇在前頭了。

姐兒問了兩回,南妍摟著女兒遮掩過去,心卻沉到了穀底。

能說的她都已經說了,如何選、如何做,全看瑞王與李欒,她隻是個婦人,無力指點江山。

皇太後是天剛亮的時候走的,喪鍾響徹京城,一夜未眠的南妍按著規矩更衣,牽著女兒的手走到了二門上。

李欒站在馬車邊,無喜無悲,扶著瑞王上了車。

宮門處,公候伯府的子弟、誥命在身的外命婦們依次入宮,肅穆沉重。

慈寧宮裏搭建靈堂,內外命婦哀哀哭聲不斷。

南妍在人群裏見到了杜雲蘿和穆連慧,她隱約聽見有人議論被穆連慧抱回侯府的小童,心裏透亮極了。

同是再來一世,那兩人已經塵埃落定,而她再一次走到了這最要緊的關頭,是生是死是皇陵,就看這幾日了。

若說之前還有些忐忑,真正到了這一刻時,南妍反倒是心平氣和了。

對於她的命運,南妍沒有一絲害怕,她隻是心痛,心痛李欒將要麵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