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石先生坐下身來,默默地打量著這台嵌於石中的儀器,乳白色的立體麵如霜如雪,每一個細膩的棱角都淋漓盡致地展現著無出其右的工業水準。相比起太虛幻境般的海市蜃樓來,微觀級注射泵儀器至少真實地存在於我們的眼前。
“也許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我安慰林一石先生說。
“是的,一定有什麼疏漏和問題,這四個字的意思就是要我們改換錯誤,輸入正確的漢字。”林一石先生眉頭不展,凝神苦思。他慢慢恢複了平靜,但那種理性與平靜背後的巨大的焦灼和憂鬱卻顯而易見。
“這裏光線太暗,不如我們先回旅店裏仔細研究一下古書和開元通寶,看看究竟什麼地方出了差錯。”我建議說。
林一石先生點點頭,“這會兒外邊天色尚早,趕天黑前我們能夠下山。”
林一石先生背起背包,同我轉身離去,臨離開前他舉起手電筒戀戀不舍地望了望光潔如漆的微觀級注射泵儀器。
一路上我們兩個人都心事重重,我思前想後也理不出問題到底出現在哪裏。當一輪夕陽把群山映得金碧輝煌時,我們已經回到了山腳下的旅店。
稍事休息,用過晚飯後,林一石先生便急不可耐地在電燈下攤開古書,他從頭至尾,一頁一頁仔細翻閱,生怕漏過任何一絲細節,那枚開元通寶也被他翻來覆去琢磨了無數遍。我看不懂那些深奧的古文,根本幫不上林一石先生的忙。我隻好坐在沙發上一遍遍地回憶我們進入山洞然後啟動微觀級注射泵儀器的經過,仔細地梳理每一個片斷,希望能從中發現端倪。我想得頭昏腦漲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相反,登山的勞累這會兒像黑暗吞沒微觀級注射泵儀器的光亮一樣將我團團圍住,徒勞的掙紮間,我已經昏昏入睡了。
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全明,我的身上蓋著一條毛毯,而林一石先生仍坐在桌前冥思苦想。他的麵色晦暗,雙眼浮腫,一看就知道通宵未睡。
林一石先生的眉頭仍然緊鎖在一起,顯然微觀級注射泵儀器無法開啟的緣由仍未找到。
“林先生,不必太過於著急,我們一定能弄清楚原因的。”我勸慰說。
林一石先生長吐了一口氣,“畢竟祖先留下的記載已經有一千年了,這期間有什麼變故也在情理之中。加之,戈雅所述的技術與祖先的理解那裏相差甚遠,祖先記載它們時想必定有語焉不詳之處。”
“我們多準備些手電筒,看看洞中是否還有別的東西,或許我們隻顧微觀級注射泵儀器而忽略了一些重要的線索。”我猜測說。
林一石先生點點頭,“祖先雖未曾記載洞中除了微觀級注射泵儀器外還有他物,但我們多留心些說不定會找到突破口的。”他望了望窗外霧氣空濛的山嶺對我說,“巫峽是個峰巒挺秀,景色清幽的地方,既然來到此,你應該去感受一下。清晨正是當地人早起喝茶聊天的時候,你可以去看看他們的風俗。我略微休息一會兒,等你回來後,我帶你去參觀巫峽有名的三星殿、文殊院和寶光寺。
簡單洗漱之後我走出旅店,林一石先生說得對,也許在外邊觀賞風景,心境開闊之際會有意想不到的啟發。
晨霧的繚繞中,遠處的山嶺若隱若現,神秘莫測,而眼前的這條街道早已經霧開雲散,清晰可辨。這是一條由旅店、餐館和茶館構成的小街,兩旁的房屋上橫披豎掛著各式各樣的招牌。
如同林一石先生所言,小餐館和茶鋪早早就開張了,勤快的老板忙進忙出,蒸包子的籠屜和煮茶的銅壺氤氳著騰騰的熱氣。
我在一家茶攤前坐下來,用半生不熟的中國話向鶴發童顏的茶鋪老板要了一壺茶和一份早點,我想真實地感受一下這裏的民風和習慣。或許到這裏來旅行的外國人還不是很多,這位看茶攤的老人不時地看我一眼,旁邊攤鋪的兩個孩子也被我的黃頭發和大鼻子所吸引,圍到跟前好奇地張望。
這兩個可愛的孩子都隻有四五歲大,我友好地衝他們笑了一下,用中文說,“你們好。”他們仍然有些害羞,不敢到我的身邊。我想起自己的口袋裏正好有一盒薄荷糖,於是掏出來送給他們,就在這個時候我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