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印。(3 / 3)

司棋和我去了上海,洛說的醫院。病房門口,我終於看到許久未見的洛,他低著頭抽著煙。那些煙圈把他圍住,變的陌生了,他變得不再神采奕奕。司棋和他在說著什麼,我就輕輕轉動病房門把手。顏的父親正坐在床邊一凳子上發呆,看我進來連忙給我拿凳子坐。看到顏的那一刻我的心差點就落成碎片。她被埋在一片白色裏,臉色蒼白到沒有任何血色,看我進來了,眼裏閃著光芒,卻又讓人覺得那麼吃力。

已經說不出話,眼淚將喉嚨封住,顏,你怎麼了。我捂著嘴,盡量控製自己,可是莫名而強大的害怕讓我不敢靠近顏。我怕看到更細微而清晰的詫異,怕找到顏要離開我們的征兆,更怕自己會無能為力麵對這些。司棋將我擁進懷裏,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別哭。洛則遞過紙巾,讓司棋先帶我出去冷靜下。

醫院的噴泉池邊,司棋在一旁像大人哄小孩一樣哄我,而他越是這樣我就越哭的大聲。醫院裏的人來來往往,都往我們這邊看,可我不管,我的世界要坍塌了,除了哭我還能怎樣。

午飯過後,司棋看我冷靜下來才說,顏有東西給你,在她的郵箱裏,密碼你知道的吧。密碼,是我們三個人認識的日子。在離開醫院前,我們去看顏。這次,我盡量忍住不哭,手裏握著顏冰冷的手,我多麼想握緊她,把我的熱量傳給她,可又怕會弄疼她。顏一直笑著,笑著看我。司棋和我公司裏都有事情,所以也不能多陪陪她。我想先回去把工作辭了,把事情處理了,再來照顧顏。

我拚命擠出點笑容說,你一定沒有好好吃飯,才這麼瘦,豬,要好好吃飯知道嗎,下次我來看你的時候不許比我瘦,不然我生氣啦。

顏點點頭,微微地,一直帶著笑。

回到家裏第二天便把工作辭了。我進了顏的郵箱,那裏隻有一封未發出的郵件,應該就是給我的。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我們三個小時候一起拍的照片,三個人都笑的那麼開心,照片上還有幾個小字,永遠在一起,一起幸福。然後,就是她給我的信了:

小米,想我嗎。

我很想你。想,沒有我陪的你,會孤單寂寞嗎。

我要去醫院了,這封信也許是最後一次給你寫的了。我生病了,需要休息,所以可能要去一個比上海遠的多的地方睡一覺。你不要吵我,不可以讓我更累了,知道嗎。

現在的你,變的好漂亮了,做事情也很有樣兒,這樣,讓我好安心。所以我不在的時候,你一定也可以照顧好自己的。同時,也會照顧好身邊的人吧,洛。從我們那時候第一次見麵開始,我就以為你們倆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一對,你們倆總是一起闖禍一起被大人罵。有時候我真的不想破壞這份默契,可是又控製不住想靠近你們。就連那個天台,原本隻屬於你和他的秘密基地,也被我所侵略,當然還有司棋。也許那本是你和洛的幸福領地,而到最後,成了我們四個人的了。

如果能這樣下去就好了,可是我好象不得不離開你們。我以為我們能一直這樣,可我錯了,正如我一直以為你幸福著一樣。那次洛和司棋出事,你對洛的在乎已將一切假象揭開。小米,你一直愛著的,是洛吧?

初中時洛為了我而跟校長的侄子打架被開除,這是我對你的抱歉,所以我要幫你找到那份丟失的幸福。司棋是真的愛你,當我看到他對你的好時,我心裏才會安慰,也才跟洛心安的在一起。我希望我們三個,或者我們四個都能幸福,不想誰落單。然後,終於知道你對洛的在乎,老天連給我考慮的時間都沒有,就直接給出了選擇。是來自天堂的召喚,原來我隻是上天派來給你和洛配戲的一個路人甲。我不甘心,當我發現自己深愛上洛之後,我怎麼甘心退出,憑什麼讓我離開,憑什麼我就得不到他的一輩子。我恨你,更嫉妒你。

可是又有什麼用呢,上天依舊在用它的劇本繼續導演這場戲。病痛折騰的我無力再恨,再埋怨。我該退出了,也許老天派我到你們身邊就是讓我將你們的手放在一起。我開始教你怎樣打扮,告訴你怎樣做才是洛喜歡的。

小米,我愛你,也愛洛。我知道,我離開之後,洛會很傷心。在知道自己病情之後,好多次我在他背後哭,這樣一個男人,我又怎麼舍得他難過。小米,我不想看到洛喝悶酒的時候沒人把他的酒瓶拿走,不想看到他猛抽煙,不想看到他不吃飯不工作,一想到這些我的心就好痛,隻有你能代替我去照顧他。

你愛著的,一直是洛,你知道嗎。我知道讓你跟洛在一起,對司棋很不公平,可是我們都隻是命運的棋子,再掙紮也違背不了它最早安排好的意圖。跟你愛的人在一起,好嗎。

代替我,其實這本就是你該坐的位置。

小米,要幸福。跟洛一起,幸福。

……

看完信,我說不出任何話。走到客廳,將音響打開,JAY的聲音頹廢而存在,像遊走在地麵的悲傷,不敢喧嘩。我坐在沙發上,腦子裏不斷浮現我們三個小時候的畫麵,直到司棋的出現,劇情有了旋轉。我,愛洛嗎?愛嗎?

我對洛,是在乎是親情還是愛情?顏說的那麼確定,難道真的是嗎?是的,我可以為洛去做任何事,但對司棋卻不能。可是心裏麵,顏跟洛是一起的,我那麼卑微,卑微到把自己定位成一個配戲的小醜。

現在,顏卻告訴我,其實我才是主角。是嗎?一直以來,我隻是接受著所有的安排,洛的離開,或是司棋的靠近,都牽著顏手中的線,還有我,又何嚐不是她手中的木偶。這樣的角色,也太可悲了點。

我開始笑了。多麼好笑的一幫人,多麼好笑的人生,多麼好笑的自己!自己?我還有自己嗎?我的習性品位,都被顏改變,已成她的一個複製品。這樣做洛就會愛我嗎,會像愛顏那樣愛我?那愛的還是我嗎,那隻是愛另一個顏!還有司棋,如果他愛現在的我,那麼也隻能說他愛的隻是顏那樣的女子。我,一無所有,若脫去顏給的這張皮,便一無所有。

是的,顏給了我另一個世界的燦爛,可是卻奪去了我存在的價值。這樣,該感激嗎。也許她是出於好意,是不想讓我像醜小鴨一樣被人忽略,她給我戴上皇冠,是她讓我以為自己是公主。可現在,這個白日夢已經破滅,美人魚就算有了為王子跳舞的資格也終究是化為泡沫的結局。

我不怪顏。隻是想笑,在房間裏大笑,這一出喜劇演的太悲情。我連恨一個人的理由都變的微不足道。

我沒有去看顏,因為不知道怎樣麵對,她怎樣麵對我。一個多月後,洛打來電話說,顏,走了。

莫楚顏,我就這麼把你丟了。擱下電話,我大笑著跑到天台上,司棋尾隨。小米,別這樣!他緊緊抱住我。我的顏,我的莫楚顏,你知道嗎,她被我弄丟了。我搖晃著身體,使他抱的更緊。

顏的骨灰盒被帶了回來,洛守著他,不理任何人。

他已不再是以前那個洛了。一切,好象都變了,一瞬間的事。我都不知道是怎樣走到這一步的,我們三個。

從司棋家出來,我說想一個人走走,不讓他送我回家。明天就要結婚了,我想一個人走走。

走著,就鬼使神差地走到洛家門口。我進去,想幫他整理下家。

他又喝醉了,倒在沙發上,還將桌上的酒灑到我身上。我將他扶到床上,又轉身走進洗手間。

鏡中的女子。你是嚴小米,還是莫楚顏?我問,她也問。

冥冥之中,似乎有種從天堂遠處傳來的溫柔召喚。也許,嚴小米和莫楚顏本就是同一人?

……

我用濕軟的毛巾擦拭洛的臉。顏……他輕聲呼喚。

直到,抓緊我的手,將我順勢壓到地板上。他的溫柔覆蓋了我,讓我根本沒有力氣去抵抗。我睜著眼,任他褪去身上的遮攔,門後,是顏,她正看著我們。

我隻能閉上眼,淚水就伺機放肆。

洛的溫柔慢慢變成侵占……

我知道,這個故事,已徹底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