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童年時候的種種,少女越來越沒有記憶,特別是這幾年,幾乎就沒有再夢見過兒時所發生的往事。
但是夢不到並不代表能夠遺忘,那些曾經發生過的事,太過沉重與嚴苛,即使自己刻意想要遺忘,用盡意誌去壓製,可是每當寂靜夜深,自己一人獨處時,那些惱人的片段畫麵,就像噬咬人心的毒蟲般慢慢浮湧。
已經記不太得是幾歲時發生的事,但記憶中確實有那麼一幕畫麵:
一個小女孩滿懷期待地在房間裏等待,房間布置得很漂亮,不但有許多昂貴刺繡、布娃娃,還有一個小婢女伺候,從小就被母親像鳳凰般捧在掌上的小女孩,不曾有過得不到的東西,盡管如此,女孩還是非常期待這個晚上,不曉得盼了多久,才盼到今年的生日。
每年過生日的時候,平日忙碌的母親都會排出時間,與唯一的女兒共同慶祝,母女兩人唱著歌、拍著手,讓小女孩在歡笑聲中又大一歲,而當夜晚到來,母親會送給小女孩一份特別的生日禮物,每一年都不一樣,但卻都讓她又驚又喜,愛不釋手。
但這一年似乎有些例外,母親遲遲沒有揭曉禮物,直至夜色已深,母親才來到女兒的房間,一反常態地眉頭深鎖,更幾度欲言又止,最後才在女兒期盼的眼神中開口說話。
“寶簪,其實……你年紀還小,或許聽不懂娘說的話,娘也不知道是不是這麼早就該告訴你,但如果不讓你早點知道,做好心理準備,等你長大以後,萬一對這件事有反抗心態,那就不好了……”
母親的表情出奇地凝重,一向冰雪聰明的女孩,知道今年生日禮物將會很不尋常,懂事的她,一語不發地等著母親的說話,但母親所說的東西,卻實在超出了她的理解範圍。
“在寶簪你出生之前,你就已經許給了人,你……有一個丈夫,娘沒有見過他,但十年之後,當你滿十六歲,某一天他會帶著信物來接你,這個人絕非平庸之輩,但……他可能大你很多歲。”
再聰明懂事的孩子,終究也有個限度,對於母親的話,小女孩僅有的理解,就是自己要嫁給一個很老很老的男人,既然老,這個男人還可能非常的醜,那就是一個又老又醜的可怕男人了。
“嗚哇~~”
小女孩放聲大哭,因為母親說完後便轉身離去,她哭倒在枕頭上,任床邊的婢女怎樣安慰,都止不住那奔流的淚水,一片一片地打濕了枕頭。
在這個生日之前,母親幾乎對女兒百依百順,從來沒有拒絕過女兒什麼事,而為了讓母親在婚約一事上改變心意,小女孩從隔天開始,就不斷地努力對母親下工夫,但她並沒有意識到,母親在這件事情上絕不可能讓步,而過去所有的依順與寵愛,那都是源自此事的補償心態。
隨著小女孩漸漸長大,對整件事的了解越來越深入,這個意料之外的生日禮物也漸漸變成了夢魘,最後終於導致……
※※※
“啊!”
一聲驚叫,香菱從夢中驚醒,伸手好像想抓住什麼,直到碰著床邊木柱,這才整個清醒過來。
(……好久沒有做過這個夢了,為什麼?這些事情我早就應該要忘掉了,嗯,一定要忘掉才行。)
或許是因為碰到那對男孩和女孩的關係,連日來要思考的東西太多,晚上入夢時心神出現一絲空隙,所以這些過往的心魔才有機可趁,要盡快把紊亂的心情平複才行。
“唔。”
一回複清醒,香菱就立刻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在開始梳洗綁發之前,一抹溫柔而有禮的典雅微笑,已經妥當地掛在唇邊,遙遙對著鏡子一看,先看看左麵,再從右邊看看,最後再鼓起小嘴,確認不管從哪個角度,這個笑容都符合各項標準後,少女才起身梳妝。
身為一名稱職的婢女,濃妝豔抹自然不行,但如果外表邋遢,那也會給主人增添困擾,香菱簡單地做了梳洗,用紅色絲帶束住了頭發,雖然沒有上妝,不過也確認自己看來整整齊齊,不會讓主人挑出毛病,雖然說新的主人標準極低,更從不會在外表上挑什麼毛病,但香菱還是堅持要盡到自己的專業與本分。
站在鏡子前頭,香菱兩手插著腰,轉了一圈,雪白的羅裙微微飄揚,少女看著鏡中的自己,眉頭微蹙,覺得自己的腰好像粗了半寸,盡管那是旁人絕不會發現的問題,但她還是有少少不悅。
再看一眼,確認自己縱使不悅,臉上的笑容也沒有泄漏出心中情緒,少女安心而滿意地預備開始一天的工作。
從起床到離開房間,整個過程不足五分鍾,這是香菱給自己的限製,因為當婢女的必須要在主人醒來前,把一切給打理好,五分鍾已經不算快了。主人的房間就在隔壁,但香菱並沒有直接過去,而是先打好熱水,準備好毛巾,這才端著熱水盆進到主人的房間。
本來應該與香菱住同一間房的小殤,一大早就已經不見人影了,這點香菱是見怪不怪,因為這女孩總是堅持比自己晚睡,卻又比自己早起,晚上的睡眠更是極淺,隻要自己稍有動作,哪怕隻是睜眼側頸,她都會有所察覺,絕不讓別人有機會看到她的睡臉。
換做是別人,隻會以為這是小孩子的胡鬧或是別扭,但香菱卻不這樣想,因為彼此都是來自見不得光的世界,雖然初見時香菱曾經被那純潔無邪的麵孔迷惑過,但相處時間一長,從一些生活細節裏,香菱立刻判斷出來,這個小女孩之前是過著怎樣的生活,生存在怎樣的世界。
縱使在睡夢中仍保持相當程度的清醒,這不是普通武道訓練培養得出來的,雖然年紀小小,但這女孩無疑是個潛力優秀的殺手,或者……已經不隻是潛力,而是實力了。
“唔,先不想這些……”
香菱拋開無謂的思緒,伸手推開鄭原司的房門,此刻天還沒亮,少年尚在睡夢中,但已經摸清楚主子生理時鍾的香菱,卻知道片刻之後他便會醒來,因為少年也是一向習慣早起的。
果然,沒過多久,床上的鄭原司發出一聲模糊囈語,跟著就慢慢睜開了眼睛,見到了端著銅盆站在門口的香菱。
“喔,香菱,你早啊……”
有些許的不適應,但少年麵上已經沒有幾日前看到婢女端水盆時的訝然,正在慢慢適應兩人之間的關係,作著心理調適。
“少爺早,洗個臉吧!”
“嗯。”
鄭原司伸手要接過毛巾,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有點沉重,腿腰之間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壓住,轉動不靈,正覺得奇怪,看見被子好像比平常更為隆起,鄭原司把被子一掀,赫然發現有個人睡在裏頭。
熟睡中的小女孩,與平常的冰冰冷冷不同,清秀麵容有若天使,粉嫩肌膚欺霜賽雪,表情說不出的嬌憨可愛,長長睫毛無聲地眨動,像是在做著什麼好夢,她正蜷縮著身體,依附在少年懷裏,不曉得已經藏了多久了。
“小、小殤為什麼會在這裏?”
對比起女方,男方卻顯得驚惶失措,畢竟整個晚上都睡得很好,根本沒發現小殤是何時跑上床來,現在察覺到,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這名不請自來的客人給弄下去,但鄭原司的手才一搖,小殤就順勢滾了滾身,從本來趴靠在小腹上的姿勢,變成了趴睡在少年的大腿末端。
“喔喔喔喔喔喔~~”
幾乎是慘叫似的痛嚎起來,少年慌忙起身,連滾帶爬地跑下了床,看見旁邊的香菱,更是臉紅得像是熟透的番茄。
“事、事情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我……”
解釋到一半,趴在床上的小美人兒已經清醒,撩起頭發,仿佛有萬種風情似的慵懶說話。
“親愛的,昨天晚上真是讓人快樂。”
就香菱聽來,這句話無論語氣、用詞,都有很大的改進空間,如果能說得更柔膩、更具挑逗性,一句話就足以讓男人迷失理智,變成撲羊的惡虎。不過,用在這個半解人事的小小少年身上,已經效果十足,光看他一雙眼睛快要凸瞪出來,麵紅耳赤,拚命想要解釋的樣子,就讓香菱為之莞爾。
鄭原司的解釋,香菱自然是一百一十個相信,這少年的正直與善良,讓他沒法說出離譜的謊話,可是,在充分考慮過小殤與鄭原司的個性,想到開罪小殤所招致的收場後,香菱便做出了最聰明的選擇,通紅著臉,好像很憤怒似的叫了一聲。
“少爺,你真是太好色了,居然對小殤小姐也動手,香菱無法接受,先告退了。”
說完這一句話,香菱立刻放下銅盆與毛巾,獨自衝出房間去,前腳才一離開房間,就聽見裏麵乒乒乓乓的鬧翻了天,香菱忍著笑,快步離開到外頭去。
自然界中有所謂的生物鏈這麼一回事,小殤和鄭原司究竟誰是站在彼此生物鏈頂端,這個答案一時間頗難回答,不過要比較起他們對旁人的危害影響,那誰都能馬上回答出來。
“沒有守護主子的最大權益,說來我還真是個失職的婢女呢……”
莞爾的微笑之後,香菱這樣淡淡地自嘲著,不光是為了剛剛的事,也包括前幾天晚上夜襲官衙的暴動事件。
當時,小殤作出提案,說是要襲擊官衙取得武器,好去進攻同盟會救人,自己知道這樣做不妥,也明白這麼做之後的結果,本來應該勸阻的,但是一個更大的利益卻讓自己願意承擔風險與後果,支持小殤這麼放肆一次。
自從相遇以來,自己始終無法評估小殤的實力深淺。這個小女孩就像狐狸一樣善於變化隱藏,把所有需要動手的執行工作,都交給鄭原司去付諸實行,自己根本無法從她身上看出什麼,可以判斷的資料太少了。
所以,當鄭原司受袁晨鋒邀請而離開,小殤終於落單,並且主動表示要有所作為的時候,自己怎樣也要把握住這個機會,而事實也證明,這個判斷是完全正確的。
在那一戰之中,小殤所表現出的實力非常驚人,由她腰間那個小包中所取出的法寶變化萬千,層出不窮,讓那群受到控製的保鏢護衛成功攻破官衙,取得武器,並且之後又成功地打得同盟會大亂,讓袁晨鋒受創而去。
香菱不認為小殤會這麼大意或信任自己,突然把實力展現在自己麵前,所以小殤的真正實力一定還藏在水麵之下,自己看到的隻是冰山一角。換句話說,這些展露出來的部分,其意義就在於警告——因為當晚客棧中同盟會的實力,不弱於萬紫樓任何一處分舵,能夠打得同盟會大亂,自然也可以重創萬紫樓的地方分舵;可以令袁晨鋒受傷的奇襲,對寶姑娘肯定也有威脅性。
這個……就是小殤所釋放出的警告訊息,而香菱絲毫不敢大意地收到了。
“……隻不過,在釋放警告的同時,小殤小姐你也把自己的致命弱點暴露出來了啊!”
從香菱這邊來看,獨立行動的小殤確實很可怕,不但手上掌握大量稀奇古怪的法寶,而且完全不合常理地無視動力源問題,自己觀察了整晚,都找不出她使用法寶時是以什麼作為動力源。
但真正可怕的,是這個女孩毫無建設性的純破壞心態,她踐踏一切道理與規則,更完全不把生命放在眼裏,不隻是別人的,恐怕就連她本身的存在,都是一件可以隨意交換利益的籌碼,當她設定好一個目標,絕不會繞遠路過去,而是會摧毀一切現有道路,用她自己新設的最短途徑抵達。在這個女孩的思維裏頭,恐怕任何的束縛都不存在,整個天地任她獨行,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限製她。
幸好,老天還給這個女孩留了一道鎖,當日她雖然沒有說出道歉語句,但明顯受到鄭原司的牽製。麵對鄭原司的認真要求,理應無懼一切、不受到任何束縛的她,還是做出了退讓。
(如果不是有這個牽製,這個女孩簡直可怕到極點,但如今……他就成了她最大的破綻了。這種以人為鎖的布局,是那個人刻意設下的嗎?真古怪啊……)
香菱眉頭輕蹙,從這件事上頭延伸出很多想法。小殤做事雖然肆無忌憚,但卻不是莽撞而為,大武官府對於普通的江湖仇殺,素來冷淡處理,可是一旦觸碰到謀反叛逆,就會直傳中央,由帝都火速派兵平亂,那晚小殤率眾攻破官衙,造成嚴重死傷,這已經構成了叛亂舉事的條件,官府很快就會有所回應。
除了官府以外,同盟會也是當今第一大派,雖說因為種種因素,同盟會的實力不如表麵看來那般強盛,可是一旦同盟會頒下格殺令,整個江湖還是會依令實施,屆時黑白兩道的壓力將會排山倒海而來,鄭原司孤單一人,能夠承擔得住嗎?
想不通小殤的用意,香菱隻能暗自猜測。
(難道……這是某種形式的練兵?但這麼大規模的練兵,難道不怕一發不可收拾嗎?那個人……到底在想什麼?)
※※※
不隻是香菱在思索,鄭原司自己也有著無窮的煩惱,官府那邊的壓力確實不容忽視,但真正令他困擾的東西,卻不是官府,而是同盟會。
到外頭世界以後,鄭原司對大武王朝的腐敗有更進一步的認識,雖然還不敢武斷下判斷“官府沒一個好東西”,但已經開始有個印象:“當官的難有好人”。所以麵對官府的壓力,鄭原司心裏隻覺得麻煩,卻沒什麼負擔。
但同盟會卻不一樣,從以前在學堂裏所受的教育,鄭原司就對同盟會印象深刻,覺得那是世上一等一的正義組織,而認識袁晨鋒之後,看他儀表堂堂,行事更是端方守義,一派俠者風範,更加確定了同盟會的仁義英風,這次因為誤會,不但雙方發生激烈衝突,還讓袁晨鋒受創而去,這點鄭原司感到非常愧疚。
既然對方是正派組織,那與他們敵對而衝突的自己,豈不就是邪派了?一出江湖,還沒做什麼事,就莫名其妙變成反叛通緝犯,還成為邪派份子,這真是沒道理。
“梁山泊出來的人,居然還想要漂白,你到外頭說起這件事,所有人都會笑的!”
“我隻知道我現在笑不出來就是了。”
鄭原司望向小殤,“小殤,知不知道姊姊為什麼這麼討厭同盟會啊?”
目前與同盟會的最大問題,不在於與袁晨鋒的誤會,因為以袁晨鋒的為人與個性,事情可以理性解釋,更別說他對自己甚是看重,言談中還大有邀請自己加入同盟會的意思,在這種情形下,隻要和他解釋,相信誤會可以解開,反倒是姊姊的話,成了自己與同盟會的最大隔閡。
就像鄭原司是小殤最大的羈絆一樣,鳳婕對鄭原司也有同樣的約束力。從小與姊姊相依為命,如姊如母,姊姊為自己付出與犧牲的東西太多,不管姊姊有什麼心願,自己都一定會替姊姊辦到,不管是多困難,抑或是……多違背自己的本願。
所以,如果姊姊討厭同盟會,那自己別說是不能加入同盟會,就連走得近一些都不成,因為無論如何,自己都要避免那些會讓姊姊傷心的事。雖然說,光是自己執意離開一事,就夠讓姊姊傷心的了……
“鳳姊沒討厭同盟會啊!”
“咦?可是你不是說……”
“她是恨!”
小殤的臉貼近鄭原司,無比嚴肅與認真的表情,看來就像是恐怖故事中的厲鬼,一字一字地說出話來。
“鳳姊非常憎恨同盟會,不是隻有普通的討厭而已,別想解釋幾句就把事情了掉喔!”
“知、知道了啦!”
話雖如此,鄭原司仍沒有放棄,問小殤知不知道姊姊與同盟會的恩怨。因為如果是普通恩仇,那還有希望了結,畢竟和正義組織有仇怨的一方,多半都是邪惡的一方,如果過在己方,那就……
但有一種情形是例外的,就是已故父母的恩怨。姊姊從來就不肯說父母是怎麼亡故的,也不肯說父母是怎樣的人,就算偶爾說了,也是醉言醉語,從沒有一次說話一樣的。
懷疑同盟會是殺害雙親的仇人,這想法近幾日反覆在鄭原司心中出現,如果這想法真的被證實,就連鄭原司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麵對袁晨鋒。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鄭原司還是向小殤查問,看看知不知道些什麼。
“不知道,鳳姊沒有說,但你如果想知道,可以自己去問她啊!”
“怎麼問啊?我們都離開梁山泊了,沒找到佛血舍利之前,不能回去的。”
“要問鳳姊不一定要回去啊!在這裏一樣可以問。”
小殤的回答,讓鄭原司頗為吃驚,不過當小殤取出法寶之後,鄭原司就明白她的用意了。
本以為可以用什麼水晶球之類的東西,直接與梁山泊取得聯係,但梁山泊之內似乎沒有這麼先進的接收儀器,所以小殤所采用的通訊手法,是最傳統的信鴿,放出一隻高速飛行的信鴿,可以在最短時間內把鄭原司的信帶回梁山泊,估計幾天之內就會有回音。
放出了信鴿之後,就先解決了部分的後顧之憂,但在鳳婕有回信前,鄭原司必須先弄清楚一些事,就是自己的實力程度,還有當今中土大地的最強高手。
能解釋這些的,自然就是香菱。
“其實,少爺已經見過袁少俠與寶姑娘,他們這樣的武功,已經足夠在當今世上排入前二十,甚至前十名了。”
一找來香菱,香菱就用這樣淺顯易懂的方式,做出解釋,讓鄭原司能夠明白。
(原來,袁兄這樣的武功,世上能夠勝他的隻有十幾個啊?)
兩度交手,鄭原司覺得袁晨鋒的武功與自己相去不遠,如果能夠勝他的人僅有十幾個,那自己是否也該算是中土世界前幾十名的高手了?
在梁山泊的時候,鄭原司沒什麼實戰機會,再加上多數村人深藏不露,他也很難判斷自己的實力究竟在哪個水準,直到納蘭元蝶的那一戰,梁山泊眾村人展露實力,鄭原司終於得以判斷,自己的力量比大多數村人要強,雖然實戰上麵因為欠缺經驗,可能打不過他們,但純以實力而言,自己應該勝過裏頭八成的村民。
但梁山泊也有強人,胡伯伯、李叔叔兩名硬手的武功遠超餘人,也遠遠在自己之上,就連袁晨鋒都無法與他們相較,還有一個實力深不見底的村長老爹,仍然處於全然未知的狀態,僅能從巨陽武神的傳說隱約窺見實力輪廓。
這樣子的交錯比較後,一個比較清晰的實力排行表就浮現台麵了。梁山泊的一眾村民們,武功在當前的江湖上都算高水準人物,袁晨鋒、寶姑娘都能在他們當中脫穎而出,而胡、李兩位豪傑較諸這兩名晚輩猶勝一籌,隻怕都算是當前江湖上前十名之內的一流高手。
透過這樣的比較,鄭原司對自己的實力、梁山泊的實力,都有一個比較清楚的定位,但另一個問題卻隨即而來。
“香菱,你說能夠贏過袁兄的高手一共有十幾個,那十幾個高手都是什麼樣的人啊?”
“嗯,首先要向少爺你說聲抱歉,就是十幾人這說法未必準確,因為中土世界實在太遼闊,山野大澤、深宮市井,都有無數強人臥虎藏龍。雖然絕世高手不可能憑空冒出,但卻不能否認有許多高手不喜歡出名,縱然本身有著強橫力量,他們也甘心低調行事,所以名頭不響,甚至不為人知,好比傳說中那個神秘的巨陽武神,盡管名頭不響,可是相信他的實力隻會比許多成名高手更強,您說是嗎?”
尷尬的問題,少年隻有沉默地抓抓頭,答不出口,而他也明白香菱的意思,那就是以江湖之大,誰也不敢保證究竟有多少高手潛伏未出,之前所說的十幾個人,隻是香菱的預估,然而,中土世界實力最強、名氣最響亮的五名強人,其地位卻應該是不容置疑的。
“少爺,要不要猜猜看這五名強人是何方神聖啊?”
香菱提出的試猜,鄭原司也頗感興趣,嚐試在腦裏尋找著所知不多的人名。
陸雲樵號稱天下第一高手,名聲之響亮,就連僻處世外的梁山泊都有耳聞,這五名高手裏頭一定有他,而且還絕對是榜首。
“慈航靜殿”、“河洛劍派”並列兩大聖宗,其掌門人能夠穩坐其位,屹立不搖,手底下的功夫想必驚人,也該算在裏頭。
能夠和兩大聖宗並列的幫派,應該是少之又少了,但從人們談話的語氣來判斷,萬紫樓顯然也有著不遜於兩大聖宗的實力。幫派勢力大,領袖人物的實力也必強橫,更何況能夠調教出寶姑娘這樣的高手,身為萬紫樓主的鳳凰夫人,想必是一等一的強人。
“少爺的猜測真準,陸雲樵主席、慈航靜殿的苦茶方丈、河洛劍派的長河道長,還有本派的鳳凰夫人,並稱為『一皇三宗』,是目前穩坐江湖實力榜上前五名的強人。”
香菱道:“一皇三宗之下,還有一些高手分別寄身於幫派與宮廷,多數都是成名已久的高手,除此之外,目前新生代中最讓人矚目的五強之中,袁晨鋒少俠、寶姑娘都名列其內,而河洛劍派、慈航靜殿分別有一名年輕高手,亦是不容忽視,至於剩下的一名年輕高手,則是身分不明的鐵血騎團之主,據說此人年紀很輕,武功卻是奇高,一手鬼哭神嚎的魔刀斬下無數強敵,因此被視為足以與袁少俠並列的高手。”
一皇三宗,看來就是當前江湖中最強的五大強人,新生代的五名年輕高手或多或少都與他們有關係,從這實力與比數來說,鄭原司終於得以知道外頭世界的武學水準,不用妄自菲薄。
“咦?最強的五大高手,一皇三宗總共也才四個人,還剩下一個,到底是什麼人啊?”
“那個人啊……可能的話,我還真不想提起他呢,因為他是一個難得涉足江湖,卻對武道與戰鬥無比熱衷的武癡。”
說到這個人,香菱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連笑容都黯淡了下去,仿佛那是一個讓她笑不出來,甚至不願以禮相待的人物,沉默了片刻,才慢慢把話說完。
“那個人……就是當今大武王朝的天子,武滄瀾。”
“啊!”
第二章 血珠封魔道天生
聞言瞬間,鄭原司有著相當程度的訝異,勢難想到大武王朝裏竟然有這樣的高手,而且還是一朝天子。
倒過來想想,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大武王朝的開國君主,就曾經以絕世武功橫掃天下,打遍中土世界無敵手,如果其子孫繼承了皇室的卓絕武技,擁有祖先當年的修為,那麼是足以傲視天下,與當世強人一爭長短的。
不過,梁山泊的曆史課本上明明寫著,大武王朝近代的皇帝昏庸無能,不擅治理,搞到民不聊生,這才使得天下動亂四起。現在大武王朝的情勢仍舊動蕩不安,民變如野火四起,難道這個足以與世上強者爭雄的帝王,是個隻會武功,不會治國的莽漢嗎?
“不,雖然武滄瀾是個沒人性的瘋子,但他卻不是莽漢,更不能小覷他的智慧,若非如此,他也不能在太平之亂中排除所有競爭者,登上帝位。”
香菱說出了一段天下皆知的往事,當年太平軍國之亂時,皇帝昏庸軟弱,導致太平軍迅速擴大聲勢,占據半壁江山,而武滄瀾僅是眾多皇子當中的一名,本身並不特別討父親的歡喜,卻主動協助陸雲樵抗衡天妖,藉著不斷的作戰,取得越來越多的軍政大權,也把礙著繼承順位的競爭兄弟一個個送下地獄,讓自己取得太子的地位。
當天妖被陸雲樵所格殺,戰爭確定勝利,最後一個礙事者……前任皇帝也就順理成章地“暴病身亡”,讓武滄瀾登基為帝,開始了他主宰中土大地的統治生活。
對於前任皇帝的猝死,民間一直有許多耳語,因為在前任皇帝暴病身亡之前,武滄瀾就已經掌握宮廷實權,無論禦前侍衛或是禦林軍,早已全部換成他的人,別說是殺一個人,就算是殺上一百、一千人,都可以處理妥當,所以武滄瀾弑父奪位的傳聞,一直都沒有平息過。
武滄瀾整頓軍隊的同時,也一手組織起直屬皇帝的情治單位,對於這些有辱皇帝聲威的傳聞自然全聽在耳裏,可是他的反應卻極為驚人。在所有公開場合,武滄瀾非但對設計清除兄弟的行為坦言不諱,就連弑父傳聞都不做否認,雖然沒有正式承認,但那無比張狂的得意大笑,卻讓每個聽見的人都為之膽寒。
如此離經叛道的行徑,若是沒有強橫實力做基礎,早就不知道被人推翻過幾回了;麵對武滄瀾的強勢統治,朝廷裏保守派的大臣、諸王都曾發生過叛亂,想要把這弑父殺兄的皇帝推翻,而自認武功高強,誓言為民除害的俠客,前仆後繼地入宮行刺,但這兩者卻無一成功,全被武滄瀾擊破與捕殺。
尤其是各種刺客,武滄瀾酷愛比武戰鬥,之前身為皇子的時候就常四處登門踢館,後來登上皇位,仍親自麵對所有刺客,每晚都是血戰不斷,直至他武功日強,到了一個已經不能滿足於蝦兵蟹將的嗜武程度,才把應付刺客的繁瑣工作交給禦前侍衛。
“……雖然如此,但武滄瀾卻曾公開許諾,任何想要刺殺他的人,隻要公開登門挑戰,就不會被禦林軍所阻攔,而若是任何刺客能接下他單手十招,不但不會獲罪,還賞賜萬金,甚至封爵賜侯,不過若是連他單手五招都接不下,那麼挑戰者就會被誅滅九族!”
“哇!這是什麼皇帝啊?有人這樣子當皇帝的嗎?”
鄭原司訝異得快說不出話來,但卻不能否認,自己也從香菱的描述中感到一股滔天霸氣,仿佛那名嗜武好戰的狂人正站在自己麵前,無懼亦無視一切地張狂大笑。
“少爺,武滄瀾的武功非同小可,再輔以大武王朝的皇室秘寶,近十年來根本沒有人能夠接他十招,所有刺客全部被他擊殺,其中還不乏大幫大派的一門之長,都在他手中粉身碎骨。”
武滄瀾的出手極重,中招者往往支離破碎,死無全屍,鐵血騎團之所以會被認為是朝廷秘探,多少就與這有關係。
不過,殘暴出手配合強大實力,就令普天下人對這位狂人帝皇深深畏懼,生怕自己成為他殺戮名單的下一個,亦令武滄瀾的實力評價水漲船高,雖未涉足江湖,但卻被人視為猶在三宗之上,足以與“一皇”陸雲樵爭奪勝負的絕世強人。
“可以和陸雲樵比肩?好強啊!到底是誰比較厲害呢?還有,武功能練到那麼高,人一定很聰明,怎麼會把國家治理成這樣啊?”
說到天下第一強者的排名,鄭原司就像其他同齡少年般的興奮,隻不過對於這問題,香菱的回答卻很慎重,因為不隻是鄭原司,中土大地的每個武人都在期待答案。
“太平軍國之亂結束後,陸主席的行事轉趨低調,平時要見他一麵都是千難萬難,更別說是出手戰鬥了,而武滄瀾也聲稱陸主席是他生死與共的戰友,唯一能與他平起平坐的好兄弟,所以從沒試圖挑戰過陸主席,兩人之間的實力強弱,一直是江湖中好事之徒的熱門話題,不過始終沒有個公允的答案。”
這個說法當然是狗屁,一個連親生兄弟、父親都能下手幹掉的凶暴狂人,哪會有什麼“平起平坐的好兄弟”,之所以能讓他抑製住戰鬥本能,不向陸雲樵作挑戰,除了一定程度的利益均衡外,應該就是忌憚陸雲樵深不可測的武功吧!
“至於治理國家,武滄瀾如果真有那個心,以他的才幹,必能中興大武王朝,讓百姓安居樂業,可是他卻隻把精力用在維持統治權力上,絲毫不顧國內的民生狀態,藉著各地民變來練兵,也藉著前仆後繼的刺客群來練武。”
聽到香菱這麼說,鄭原司起初覺得非常荒唐,如果消滅太平軍國的目的,是為了讓這種狂人登位,那這麼多人戰死沙場真是不值得,當初他們挺身而戰,無視生死地對抗太平軍國,不就是為了阻止天妖禍世,要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嗎?
可是太平軍國被消滅,換來這樣一個狂人暴君坐在統治者大位上,對百姓有什麼好處?與天妖又有什麼不同?從最終結果來看,當初那些熱血青年根本是白白犧牲了。
想到這一點,鄭原司除了難過之外,更開始有一股憤怒,這股怒意為何而來,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不過在之後的趕路旅程中,隻要一想起這件事,少年的胸口就有一股奔騰熱血滾動不休。
※※※
弄清楚自己的實力還有當前世上的高手情況後,鄭原司便預備要有所行動,首先要解決的,就是佛血舍利的問題。
目前佛血舍利的下落未明,鄭原司不確定佛血舍利落在何方之手,袁晨鋒隻說丹娘被擒獲,卻沒說佛血舍利是否也已經被追回,所以有可能已落入同盟會手中,也有可能連同盟會都不知道東西在哪裏。
要進行調查,隻好借助萬紫樓的情報網路,而香菱除了提供情報之外,更能夠協助鄭原司分析,讓他從頭去審視這整件事。
香菱不知道官府是如何得到佛血舍利,這一點鄭原司卻是心裏有數,納蘭元蝶本就是大武王朝的軍人,東西落到她手裏之後,轉呈給官府,這點並不奇怪。至於官府為何要委托給同盟會,又為何要把東西交給慈航靜殿,這就是鄭原司所不能理解的東西了。
之前香菱講述梁山泊故事時,曾經提過佛血舍利,說這樣法寶傳說是落在梁山泊之中,但對於這項法寶的來曆,香菱也語焉不詳,除了說到這樣寶貝內中蘊含強大能量外,就說不出什麼具體東西。
後來,鄭原司請香菱調查佛血舍利的資料,香菱才有了進一步的資訊可說。
“既然叫做舍利,多少與佛門有點關係吧!送給慈航靜殿,或許是物歸原主也不一定。”
說到這裏,香菱略略停頓,看看鄭原司的反應。其實佛血舍利的真正資料,她早已知道,但是她卻不相信以佛血舍利的重要性,鄭原司會對此一點也不知,這次特別再觀察確認,發現鄭原司確實一無所知,這才慢慢解釋。
“少爺,要解釋佛血舍利之前,必須提到另一個神秘的勢力。中土大地有兩大聖宗,千年來仗義衛道,成為正道的砥柱中流,但有光必有影,難道沒有其他的力量能與他們分庭抗禮嗎?”
“我知道,是天妖對嗎?”
“當年的天妖確實無敵於世,縱使兩大聖宗的掌門聯手,也被他輕易屠殺,但他所率領的域外異族,與中土武人之間的仇怨肇因於種族與侵略野心,倒是無關乎正邪之分,況且太平軍國之亂不過匆匆數十年,在這幾十年之前呢?中土大地就沒有其他力量能抗衡兩大聖宗了嗎?”
“這個……”
鄭原司答不上來了,他的知識本是來自梁山泊學堂,但學堂所教授的東西有限,應該負責上曆史課的李叔叔,又常常翹課去自家喝酒,倒有大半天酩酊大醉,正常該教的曆史都被省掉,更何況這種江湖秘辛。
“哎呀!”
等著鄭原司回答的香菱嚷了聲痛,被小殤一下子跳到背後,從背後施以奇襲,一把不知從哪變出的鐵扇命中腦門,就算是香菱也疼得厲害。
“身為婢女,不可以問主人答不出的問題!”
似斥責、似訓示,又是一記鐵扇命中腦門,過去那個純潔可愛的小女孩,似乎漸漸開始露出獠牙,而若是問香菱有沒有受到震驚,答案是絕對有。
(怎麼可能?第一次動手,我完全沒察覺到她在我身後,這已經夠奇怪了,第二次我明明提防了,她那一下怎麼還能打中我?)
錯愕不已,香菱簡直難以置信,更覺得自己此刻的表情,與鄭原司平時被小殤痛擊要害時很像,難道說,鄭原司不是刻意承受,而是真的閃躲不開嗎?
(一個不會武功的小孩子,動作怎麼可能這麼快?但真的很快嗎?她的動作我明明看得清清楚楚,為何仍閃躲不開了?這……)
兩擊之後,鄭原司出言攔阻,更搶下了小殤的鐵扇,讓小殤沒辦法再動手。香菱也收起心中的震動,把自己所知道的東西作一個交代,更從她口中說出一個禁忌之名。
“魔門?”
念著這兩個字,鄭原司覺得迷惘,過去從來沒有聽過這兩個字,但是看香菱的表情,還有她說話時候的口氣,鄭原司充分感受到這兩個字所蘊含的深刻力道。
“正是。少爺,世有聖宗,亦有魔門,兩者自古以來便對峙對立,至於宗派源流始於何時,今日已不可考。兩大聖宗長期以來屹立不搖,相較之下,魔門的情形就詭秘得多,時而興盛,時而蟄伏,自從數百年前的激烈內亂之後,魔門就銷聲匿跡,蟄伏至今。”
“雖然蟄伏,魔門卻沒有消失,而是分裂成許多的小幫小派,其中多數都是為非作歹、作奸犯科的小人物,但仍有許多不公開活動的魔門高手,盡管行事低調,但若這些人集合起來,實力相信不在兩大聖宗之下,是一股沒有人敢忽視的力量,太平軍國之亂時,一度無敵於天下的絕世天妖,據說就是出自中土魔門。”
鄭原司著實吃了一驚,想不到來自域外的天妖,居然與中土魔門有關係,這可是任何史書記載中都沒寫到的事啊!
“天妖是如何離開魔門、成為域外諸異族盟主,這件事目前是查不出的,但以天妖之強,阿鼻血劫神功大成後也沒能統領魔門。世代相傳,魔門之主的稱號就是天魔,而在太平天國之亂時,當時的天魔並沒有行動,甚至就連整個魔門都無聲無息,如果魔門回應天妖的要求,聯手吞並天下,相信陸大俠也無力回天,今日的曆史也會改寫。”
當香菱提到“天魔”兩字,登時勾起了鄭原司的回憶。當日飛雲艦進攻梁山泊,納蘭元蝶盜走佛血舍利,讓梁山泊由天上墜落時,整個梁山泊曾被異樣的梵音誦經聲所籠罩,那個奇異的聲音像是來自地底,又仿佛穿越九天而降,無法辨認出處,但卻依稀可以聽出那反覆念誦的八個字。
“梁山落地,天魔破封!”
這八個字鄭原司當時不解其意,但此刻聽香菱說來,一個荒唐的想法卻在少年心頭浮現。梁山泊是舉世無雙的藏寶之地,內裏蘊藏了許多的寶物與秘密,這些秘密事物有好的、也有壞的,該不會那個什麼天魔的也被藏在梁山泊吧?
仿佛回應著鄭原司的擔憂,香菱瞥了少年一眼,道:“關於天魔不幹涉太平軍國之亂的理由,也是眾說紛紜,最可信的一個說法,就是魔門支派內鬥不休,太平之亂時根本就沒有哪個邪人技壓群豪,繼承天魔稱號,所以近百年內魔門群龍無首,世上也無天魔存在。”
“喔,那真是好事,可是……”
“可是,在眾多說法之中,也有一個可信度極低的傳聞。那就是太平之亂時,魔門確實有天魔統領,但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英雄,卻單槍匹馬挑戰天魔,經曆長時間血戰後,終於擊敗天魔,將之封印囚禁。”
香菱道:“這個說法之所以不可信,是因為天魔若當真存在,武功隻怕不下於天妖,舉世之間能夠將其擊敗的人,恐怕除了陸雲樵大俠外,再也沒有第二個人了,哪可能莫名其妙跑出個英雄,就把天魔給擊敗了呢?”
鄭原司頻頻點頭,覺得香菱說得沒有錯,絕世高手不可能平白無故冒出來,不過這個傳聞裏頭有兩個字引起鄭原司注意,那就是香菱所說的“封印”,這說法似乎與梁山泊之內的奇異梵音相吻合。
“不過,這個看似荒誕的傳說,在經過萬紫樓的歸納整理後,卻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令這傳說的可能性略為增加。調查報告中,這傳說最早的版本,那位擊敗天魔並且將之封印的無名英雄,乃是一位年高德邵的老英雄,白須白發,氣宇軒昂,騎著一台會飛天的機車,人稱巨陽武神是也。”
香菱才說到一半,聽話的一方臉色已是陣青陣白,當香菱口中說出“巨陽武神”之名,臉色極壞的少年“咕咚”一聲翻身栽倒,像是被什麼重物當頭痛擊。
“少爺,您怎麼了?沒事吧?”
“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少年最後所能做的,也就隻有苦哈哈地幹笑。這個荒誕不經的傳說,如今在他眼中卻有著最高的真實性,原來老爹真是個有能耐的大人物,不但跑到域外消滅魔狼群,居然連中土魔門的最強天魔都被他打倒了。
(又是魔狼、又是天魔,看來老爹總和魔字輩的東西過不去,這樣說來,老爹應該是個絕世大俠啊!)
這個念頭讓鄭原司感到很興奮,不過,想到巨陽武神踹腹為婚的事,又讓他搖頭歎氣,振奮的精神再度低落下去。
“少爺,你真的沒事嗎?”
“沒事,你把佛血舍利的故事繼續說下去吧!”
“是的。之所以要先解釋魔門的理由,就是因為佛血舍利。雖然佛血舍利的源流沒有人知道,但是在很長的一段歲月裏,佛血舍利代表了魔門掌門人的身分,隻有魔門的天魔,才被允許接觸魔門聖地之內的佛血舍利,近三百年內的佛血舍利爭奪戰、易主,都牽涉到魔門的派係之戰與勢力消長,後來不知道怎麼搞的,佛血舍利就落到梁山泊去了。”
這段話又聽得鄭原司冷汗涔涔,香菱說不了解的事,卻在鄭原司腦中迅速貫串成一直線。
天魔曾經與巨陽武神發生激鬥,最後又被封印起來,會不會就在封印天魔的同時,這枚舍利也被留在梁山泊了呢?應該就是這樣,所以身為勝利者的老爹,在擊敗天魔,將之囚禁於梁山泊後,順勢把戰利品舍利留作己用,憑此讓梁山泊拔地而起,飛翔九天之上,讓魔門高手無法輕易營救,讓天魔不能重返於世。
這樣看來,大武王朝的軍方一定是一群白癡,老爹好不容易才把天魔給封印起來,如果納蘭元蝶的進攻計劃成功,讓梁山泊崩毀墜落,屆時梁山落地,天魔破封,一個不下於天妖的絕世強者重臨大地,統領魔門危害世間,到時候又有誰能抵擋?這個損失將會非常恐怖。
不過,舍利的故事固然清楚了,但是與自己此行的目的又有何關係呢?
知道這些舍利的故事,並無助於取回舍利的行動,除非,香菱是藉著這些典故來提醒,要奪舍利有意料之外的風險。
“是的,少爺你真是聰明,佛血舍利所牽涉的背景,確實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而大武王朝這次的做法,更是不懷好意。就是不曉得說,他們把佛血舍利委托同盟會運給慈航靜殿的事,是地方政府的自把自為,抑或是來自中央指示。”
鄭原司道:“有差別嗎?”
搖搖頭,香菱道:“貪汙與腐敗的程度上沒有,但如果考慮到背後的用意,那就有很大的差別。如果我們進行調查,從公文往來上所能查到的,相信隻會是地方政府的授意,但撇開形式不談,這件事的背後一定是中央在操控。”
香菱向鄭原司解釋,佛血舍利的特殊意義萬紫樓既然知道,朝廷的特務組織就更清楚了,既然知道佛血舍利的重要性,怎樣嚴謹的保密都還嫌不夠,為何會將它送給慈航靜殿?若是真的存著好意,遣派使者秘密送去也就是了,哪需要多此一舉地委托同盟會,這樣子一來一往,隻會搞到天下皆知。
天魔消失多年,魔門卻仍然存在,內中更還有無數高手蟄伏,這些人對於魔門之主的地位,不可能沒有興趣。無論是為了佛血舍利內裏的強大能量,用之助長本身修為,抑或是為了佛血舍利本身的價值,這些銷聲匿跡多年的魔門高手都會為此而浮現,群起爭奪舍利。
“負責運送舍利的是同盟會,而接收的一方是慈航靜殿,雖然東西還沒送到手,但慈航靜殿已經開始背負責任,如果失落,那麼同盟會和慈航靜殿都要扛起弄丟禦賜寶物的罪名,所以,當佛血舍利重現於世的消息傳出,就注定江湖上要為此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了。”
“這麼說,朝廷是故意造成這種爭奪的局麵了?”鄭原司道:“但這麼做的用意是為什麼?對大武王朝有什麼好處呢?同盟會和慈航靜殿不都是名門正派嗎?讓他們受到傷害,天下隻會越來越亂啊!”
“是想要削減江湖勢力吧!再正義的門派始終也是江湖幫派,對於朝廷來說,民間的武力組織越少越好,不管魔門或是正派都一樣,橫豎都是該消滅的東西,如果能讓他們自己消滅自己就更理想了,婢子甚至敢打賭,這個計劃九成九與武滄瀾脫不了關係。”
被香菱這麼一說,鄭原司又想起之前聽過的那些帝皇傳聞,一股怒意再次令少年氣憤不已。
不過,現在氣憤無濟於事,既然知道佛血舍利可能扯出來的連番糾葛,那就要盡快將之奪回,不然再過一些時候,競爭者可能就是整個中土大地的一流高手群,單憑自己這點實力,如何從人家手上奪回舍利?
“佛血舍利的下落不明,但是根據萬紫樓的最新情報,雯雯可能被關在本地的一處軍營,即日將被押解上帝都,從她口中或許可以得到一些線索。”
“哦!”
鄭原司大為振奮,不管為公為私,自己也難以在這件事情上袖手旁觀,既然有了雯雯的消息,那麼兵貴神速,今晚就潛入軍營去看看狀況,要是有這個可能,那便把這個無辜的小女孩救出來吧!
“少爺的決定,香菱不敢有異議,但當今皇帝統治下的吏治雖然敗壞,他一手所調教出來的情治單位卻搜羅了不少高手,專門執行皇帝的命令,如果這件事是由中央親自指揮,那我們探闖軍營時會碰上的守衛人員,就可能是這些菁英份子,非常不好鬥,而且……”
回想到納蘭元蝶,還有那艘飛雲艦,鄭原司確實不得不對這批大武王朝的最精銳部隊重生敬意。以素質而論,硬闖進去要碰上納蘭元蝶那樣的好手,確實是很不好對付,不過,鄭原司的思考很快就有了決定。
自己可能已經是通緝犯的事實,讓鄭原司少了一些顧忌,但真正產生決定性影響的,是香菱口中的武滄瀾。既然納蘭元蝶那樣的特種軍人,直接聽命於皇帝,而皇帝又是這麼樣的一個狂人,那麼進攻梁山泊的計劃必是出自這皇帝,自己既然是梁山泊出來的人,也就很難與這些“官方勢力”和平相處,不必再畏首畏尾,怯懦不前了。
“既然少爺心意已決,那麼我就不再多說了。”
香菱完全扮演了一個稱職的使婢角色,當主子對某件事已經有了決定,她就不再多做質疑。反倒是鄭原司要她退出計劃,別因此也在官府留下案底,成為通緝犯時,香菱微微一笑,很有禮貌卻堅決地拒絕了。
“香菱是少爺的使女,哪有放著少爺隻身赴險,自己卻置身事外的道理呢?更何況,香菱目前已經被萬紫樓所通緝,不差官府這一關了。”
整件事情就這麼決定下來,但是目標人物被軟禁的所在,是本地的軍事設施,戒備森嚴,更有可能裝配強力法寶,硬闖是很不智的行為,隻能設法潛入。
“嗯,要潛入軍營,最好弄幾套軍服來,這點我應該可以做到,但是少爺你這邊……”
香菱打量了鄭原司兩眼,麵有難色,鄭原司正覺得奇怪,小殤的手已經拍上肩頭,笑道:“小武這種身高,就算穿了軍服,看起來也不會像軍人的。”
要求一個發育中的十四歲少年擁有成年男子的身高,這點實在強人所難,但鄭原司覺得自己並沒有理由被小殤嘲笑。
“說我?那你自己呢?你比我更矮,難道就可以扮成軍人嗎?”
“不需要啊,我扮成寵物就好了。”
“寵、寵物?”
第三章 風馳電騎破千軍
易容術是一種高深的技術,但要怎樣把自己扮成一頭寵物,卻是一件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所以小殤這麼說的時候,理所當然,沒有人知道小殤的意思。
如果要一一在意小殤的言語,事情就沒有辦法做了,香菱與鄭原司自己先易容改扮,分別換上匆忙弄來的服裝。
鄭原司再次扮成了小乞丐,而香菱則是不曉得從什麼地方弄來了一套軍服,女性款式的深藍色套裝,穿在香菱的身上,勃發英氣中流露著一絲嫵媚,特別是在細得仿佛要折斷的纖腰、渾圓挺翹的豐臀,那個葫蘆形的完美曲線上,讓鄭原司看得有些臉紅心跳。
很奇妙的一點是,最初認識香菱的時候,鄭原司覺得她長得清秀漂亮,但並不是什麼大美女那一型,不僅比不過寶姑娘的天仙絕色,就連和寶姑娘其他隨身侍女相比,香菱都顯得平凡,隻是那份善解人意的蕙質蘭心,讓她顯得特別,為她的平凡增添一份知性美。
不過,越是相處,鄭原司就越覺得香菱很耐看,仿佛那張已經看熟的臉蛋還會一天一天地改變,變得更為美麗,往往在舉手投足之間,還有一絲不經意流露的嫵媚,讓半解人事的鄭原司偶爾會為之心跳加速,一如此刻。
香菱伸手整理頭發,把紛亂的發絲束好藏在帽下,發現了鄭原司的目光,不禁微笑了起來。
“少爺,香菱這樣好看嗎?”
“啊?喔……很、很好看啊!”
“少爺你喜歡就好,香菱以後可以常常穿給少爺看呢!”
聽到香菱這麼說,鄭原司反而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才好,紅著臉點了幾下頭,又覺得不妥當,正要開口的時候,一個身影映入眼中,要開口的說話頓時變成一聲大叫。
“哇啊啊啊~~”
不隻是鄭原司,就連香菱也嚇了一跳,因為改扮完畢的小殤不曉得從什麼地方弄來了一張虎皮,整個披在身上,大張的虎口中露出臉蛋,看來不但怪異,而且醒目之至,鄭原司不敢想像穿著這種衣服進入人群,會引發多大的騷動。
“小……小殤,你這是在幹什麼啊?”
“扮成寵物啊!這個樣子不像嗎?”
“哪有人會養一頭老虎當成寵物的?還有,就算你穿成這個樣子,也沒有人會把你當成是老虎的啦!”
“羅唆羅唆,有七成像就可以了,不要浪費時間,快點走吧!”
講是這樣講,不過在小殤舉步欲行時,鄭原司和香菱都差點拜倒下來,請她千萬別穿這套會引發大騷動的衣服上街。
小殤固執的時候很麻煩,這點香菱已經慢慢有所體會了,但她所不了解的一點,就是有小殤在做支援的時候,當她同伴的人究竟能享受到多少便利?
有了適當的偽裝,可以開始混入軍營,不過真正的困難地方在於,軍營內有各種偵查用的法寶,特別是那幾道最外圍的圍牆,巧妙設計且堅固難破,還有非常敏銳的反應裝置,隻要有人嚐試破牆或翻牆,馬上就會觸動機關,招致嚴重後果。
香菱向鄭原司提出幾個意見,設法誘開敵人注意力,再趁機混進去,鄭原司起初不置可否,直到後來,香菱才明白這些意見純屬多餘,因為小殤一舉解決了侵入的問題。
法寶·如意金剛圈!
一個半大不小的金屬環,被貼掛在牆壁上,牆壁立刻自動開出一個洞穴,讓人們可以穿透過去,卻完全不會引起各種警報器。前幾天晚上,也就是靠這樣神出鬼沒的法寶,讓小殤成功率眾突襲同盟會,殺得同盟會大敗虧輸。
就靠這個手法,三人成功穿越軍營裏的種種設施,在所有警報器都形同虛設的狀況下,連穿了多道圍牆,進入這座軍營裏頭。
“真是不可思議,小殤小姐太厲害了!”
引起香菱讚歎的,不隻是如意金剛圈的特殊效能,也包括小殤操作法寶的能力。所有人都知道操作法寶是耗損持有者的元氣,為了避免元氣耗損過於劇烈,通常每個使用者都隻裝配或使用一、兩樣法寶,藉由提升操作熟悉度來減低元氣消耗,但小殤卻全然沒有這樣的顧慮,諸般法寶在她手中層出不窮,仿佛完全沒有元氣耗損這個負累,實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詫異的時間沒有太長,當三人穿越過第六道圍牆後,終於碰到了本次潛入所麵對的第一個技術難題。
如意金剛圈實在是一樣很好用的竊盜法寶,香菱原本對軍營內的防禦布置頗為忌憚,卻不料小殤能夠別開捷徑,用這種近乎是硬闖的方式,直線穿越一層又一層的鐵壁。
設置在牆壁上的種種偵測裝備,似乎完全察覺不到這種形式的侵入,明明牆上被穿了一個大洞,卻什麼警報都沒有發出去,最神奇的地方,則是穿越過牆壁後取下金剛圈,整麵牆又完好如初,這等異寶香菱聞所未聞,忍不住嘖嘖稱奇。
然而,這種不合常理的侵入法,終究還是碰到了技術難關,在連續侵入幾道戒備森嚴的高牆後,鄭原司突然發現自己並不知道雯雯被軟禁在哪裏,如意金剛圈雖然厲害,但自己就算貫穿了整座軍營,也一樣找不到人。
鄭原司把眼光望向香菱,但香菱表示萬紫樓的情報雖有找出監牢所在,不過軍方應該會針對這一點特別防備,雯雯該是受到軟禁,未必是被囚鎖於監獄之內,至於確切位置在何處,這點受到時間所限,萬紫樓並沒有打探出來。
一直供給情報的香菱幫不上忙,鄭原司唯有把疑問目光指向同伴,也許自己是比較魯莽,但小殤的思維卻比自己細密得多,當初又是她力主兵貴神速,不用花時間調查,今晚就來夜探軍營,這麼自信滿滿,總不會隻來這裏散步一場吧?
“喔,你總算想到啦!”披著一層虎皮衣的小殤,用虎爪手拍拍鄭原司肩頭,道:“一件事情的結果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夠享受過程,這個道理你不覺得很棒嗎?”
“當初說這個道理的人,似乎沒有一開始就要我們享受過程而不顧結果。”鄭原司道:“有沒有那種可以搜索特殊目標的法寶?有的話就早點拿出來啦!”
這要求並非胡亂來,畢竟在梁山泊的時候,小殤就曾經到處施放竊聽蟲,那些機械蟲子來無影去無蹤,如果也能大範圍施放在軍營裏,要找出哪裏是監獄根本不是問題。
果然,小殤在側過頭短暫思考後,對鄭原司點了點頭。
“特殊目標啊?好像是可以做到。”
“不愧是小殤,快點把法寶拿出來吧!”
法寶並不需要另外多拿出來,小殤橫過如意金剛圈,在上頭敲了幾下,金剛圈泛起奇異的亮光,竟然投射出一幕立體圖像,看裏頭的圖形,似乎就是軍營的地形,以三人適才穿越的路線為中心,偵測過附近數百尺的範圍,居然已經畫出了小半張軍營地圖。
地圖上有十幾個紅點,正在閃閃發光,突顯出重要性,鄭原司和香菱不知究竟,隻能把目光投向小殤,等待她解釋。
“這些紅點都有特殊意義,凡是有紅點閃爍的地方,就代表那裏的沼氣異常濃烈……”
鄭原司皺起眉頭,想不出沼氣濃烈與監獄有什麼關係,香菱也同樣在思索其中玄機,卻聽小殤慢條斯理地說道:“簡單一點講,有紅點閃爍的地方,全都是廁所,紅點特別亮的地方,代表使用量特別大的廁所。”
“廁所?這和我們要找的人有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但你不是問說能不能找出特定目標嗎?”
“我找廁所做什麼?你應該拿出可以搜索目標人物的法寶啊!”
“世上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
“你不是有竊聽蟲嗎?把竊聽蟲放出去,不就可以大範圍搜查了?”
“這裏又不是梁……老家,你一個人出門在外,難道身上可以帶很多竊聽蟲嗎?”
冷著表情說到這裏,小殤刻意露出嘲諷的笑容,用誇張的聲音說話,“哈哈哈,小武真是不曉世務啊!”
“沒、沒有嗎?但如果真的沒有,你應該早一點說啊!”
鄭原司瞠目結舌,覺得自己好像提出了一個過分的要求,不過小殤完全沒考慮過怎麼找人的問題,當真是來散步的?
“我怎麼會沒有考慮過呢?不是早就告訴你……一件事的結果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夠享受過程。”
“你……你果然是來這裏散步的。”
又被小殤的話弄得全身無力,鄭原司正要答話,耳裏突然傳來一陣小小的腳步聲,跟著便是痛呼與栽倒的聲音,好像不遠的前方發生了什麼事。
“有動靜,去看看!”
鄭原司和香菱快步趕去,小殤則是慢慢地跟在後頭,當兩人從小巷內轉過彎,隻看到幾個背影飛快離去,那身法與動作看來並非普通軍官,似是武技不凡的好手,而地上躺了一個人,正發出模糊的囈語。
從看到的情形來判斷,應該是有人闖入軍營,但因為不辨位置,所以擒拿軍官拷問,照理說是應該要滅口的,但因為鄭原司與香菱的趕到,將人驚走,這名幸運生還者保住了一命。
鄭原司奇道:“有人先我們一步而來?”
香菱道:“我們慢了一步,佛血舍利的消息已經傳出去,引起其他人馬的矚目,采取行動了。”
那群人跑得很快,要追上他們已經來不及,鄭原司一回過頭,卻看到小殤一腳踩在那名軍官的胸口,逼他說出收押雯雯的地點。
“不……不是已經告訴你們了嗎……”
“羅唆,從實招來!”
“嗚!”
這一腳的力道不輕,那個軍官險些翻白眼昏過去,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把整段話說清楚。
成功問出答案後,已經失去利用價值的人,就承受他應該要麵對的結果:被一腳踏中麵門,整個暈死過去,痛雖然痛,不過比起本來該被滅口的結果,這已經算是非常走運了。
得到方向指引的三人全速趕往目的地,然而,當他們小心避開各路守衛,到了軍營後方,找到那座看來頗為華麗的獨棟建築,快速潛入,卻發現從進門開始,裏頭所有的人都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倒在地上昏睡不醒。
入侵者顯然手段不錯,不靠強行殺戮突破,就能用其他技巧令所有人昏倒,不引發多餘的戰鬥,要不然現在看到的應該是屍橫遍地,而不是所有人倒地呼呼大睡。
上了二樓,這種情形更嚴重,十七名手持光束武器的士兵,連同帶領他們的軍官,全都趴倒在地,睡得人事不知,而走廊盡頭那個應該關人的房間,房門大開,裏頭早就已經人去樓空了。
“晚了一步啊……”
盡力趕來,終究還是遲到一步,雯雯很可能已經被人劫走,看著那大開的房門,鄭原司愣了一下,被小殤一手拍在肩膀上。
“一件事情的結果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夠享受過程,這個道理你終於明白了吧?”
“小殤……”
搖頭歎氣,這是鄭原司現在唯一可以做的事,然而,也許享受過程是一種至高的人生藝術,但對於此刻的少年來說,整件事情還沒結束,過程也還在繼續進行中,由於他們三人的闖入,周圍的空氣成分有了變化,連帶的影響,就是趴在地上昏睡的人們一一清醒過來。
對於這些軍官來說,眼前的情景無疑很容易判別:關著重要人物的房門大開,裏頭人去樓空,三名穿著怪異的蒙麵男女,不知所措地愣在門口,其來意已經不問可知。
刹時間,一連串驚惶的呼叫聲,爭先恐後地響起。
“犯、犯人跑了!”
“大家捉拿犯人的同黨啊!千萬不可以讓他們跑了!”
究竟是有人捷足先登,抑或是雯雯自己設法逃跑,這件事已經不重要了,鄭原司現在所要麵對的,是一大群如狼似虎、持著光束武器狂斬過來的軍人。
“哼!全部都一起上吧!”
離開梁山泊以後,鄭原司也學會了一、兩句豪語,麵對高手的時候不好用到,可是對手換做是眼前這群雜魚,素來要求自己穩重的他,也大膽地表露出自信,主動往前頭踏了一步,【絕對防禦】氣隨意轉,雖然金光未現,但一股凜然威勢卻隨著他破裂地麵的踏步浮現。
就是這踏破地麵的一步,讓這些軍人知道少年並不好欺負,攻擊的勢道略為受挫,而在他們猶豫的時候,一聲天崩地裂似的爆炸從外頭傳來,周圍牆壁被撼動不說,連鄭原司腳下的地板也都微微動搖。
(是小殤嗎?但爆炸的感覺不像,這並不是小殤風格的炸裂聲。)
很難說出有什麼明顯不同,但鄭原司就是認得出,這並非小殤引發的爆炸,正當他困惑於這場爆炸的源頭,外頭已經有人聲嘶力竭地叫喊起來。
“鐵、鐵血騎團殺來啦!”
※※※
鄭原司並沒有忘記鐵血騎團這個大威脅,已經與他們交手結仇的自己,理所當然地會成為追殺目標,但最近幾天風平浪靜,沒有聽到鐵血騎團的消息,鄭原司以為他們都去忙著幹別的大事,暫時放過自己這個太渺小的目標。
然而,當那聲痛苦嚎叫聲入耳,鄭原司實在懷疑今天是不是什麼特殊日子,為什麼自己和鐵血騎團會不約而同地挑中今天來行動。
就像小殤的爆裂手法有本身風格一樣,鄭原司也感覺得出,鐵血騎團殺人時所製造的慘叫聲,也有一種獨特風格,所以當幾聲半途中斷的慘呼連續響起,鄭原司馬上確認這是鐵血騎團到了。
“少爺,外頭可能是有人混水摸魚,不見得是鐵血騎團。”
香菱謹慎地提出這個警告,但卻被鄭原司否定,因為聽著那些慘呼聲,他仿佛看到鐵血騎士朝死者迎麵衝來,沉重的狼背砍刀疾揮而過,在那巨大的衝擊力之下,整個人或是當頭、或是攔腰,被劈砍成兩截,血肉內髒之類的東西灑了滿天,再落到地上去,連臨終的慘叫聲都從中而斷。
如果聽鄭原司詳細解釋這些東西,與他對峙的大武軍官們可能會有激烈反應,不過那十多名軍官在聽見鐵血騎團來襲後,紛紛臉上變色,將鄭原司三人棄諸不理,一轉眼就不見了人影。
鄭原司猜想的第一個可能,是因為鐵血騎團太過厲害,要調集好手才能抵擋,因此這些菁英份子全都去對抗鐵血騎團。不過如果真是這樣,目前雯雯已經被人劫走,自己和小殤、香菱是唯一的關係人,他們沒有理由撇下這裏,全去應付鐵血騎團,至少也要留下幾個人來對付自己,這才合理。所以,最有可能的解釋是……
“這些沒膽的家夥,居然全都開溜了!”
香菱見到大武軍的醜態,微微皺起了眉頭,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銳利神色,不過卻瞬間掩藏起來,向鄭原司提議立即撤退。
要見的人已經下落不明,待在這裏毫無意義,撤退是不得不然,更何況鐵血騎團奇襲此地,固然有可能是為了雯雯,卻也可能是尾隨鄭原司一行人而來,要找他們算清總帳,若是在這邊待得太久,與鐵血騎團碰了頭,那就不是一場簡單戰鬥能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