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巢脾構造也很特殊,不像一般蜜蜂那樣,隻有一麵排滿了六方形的格子,而是一層一層連在一起。難道這種巢脾原本就不是作為撫育幼蜂,而是專門儲藏釀出的蜜?那麼,它們又在哪裏繁殖呢……真奇!
我細細觀察,發現老人裸露在外麵的皮膚並沒有被蜇過的痕跡。
老人見我那樣打量著他,有些不自在,忙說:“你們嚐點蜜吧!鮮甜不膩人,還有股花的清香,止咳,治哮喘。”
我趕忙說:“等一會兒要買一點兒。您在哪裏找到這些蜜的?”
“在我們家山邊的樹棵裏。”
“是大樹,還是小樹?”
“大樹下麵不就是小樹嗎?沒小樹哪有大樹呢?”他微笑著。
我知道問得很笨,也笑了起來,然後又換了話題:“蜜好賣不好賣,多少錢一斤?”
他說:“這種蜜一到市場上就被搶掉了,因為是野蜂蜜。現在養蜂的蜜,油菜花打過農藥,有汙染。野蜂蜜沒有這些事。這裏中草藥多,采的是它們的花,能治很多種病。十二三元一斤(是商品蜜的三倍),有時還能賣到十四五元一斤……”
話從這裏說起,就自然得多了。我耐心地設計著話題,希望能了解這是一種什麼蜂?它們在哪裏築巢?怎樣才能將蜂驅走、采到有蜜的蜂巢?
他說是一種黑色的小蜂。現在正是最好的季節,一天能找到一兩個蜂巢就很不錯了……但對於後麵的問題,全都是模糊的說法,讓聽者不著邊際。我繞來繞去,他就是不說在什麼地方才能找到蜜,怎樣才能采到裝滿蜜的巢。問急了,他就推說聽不懂我的話……
我有些急躁了,抽出了支煙想平穩一下情緒。剛吸了兩口煙,心裏頓然明白:保守狩獵的秘密,是獵人的天性。我怎麼連這點起碼的常識都忘了呢?
說話間,他始終沒有將肩上的擔子放下。當然也無法放下,兩手扶著車把,但那蜂巢上的蜜卻在往外麵溢,時而還滴下一兩滴。由此判斷,這十幾個蜂巢、十幾斤蜜,都是在近一兩天采到的。老人是這行當中的高手。
在我們談話時,小林和保護區的小孟一句話沒搭,看樣子他們對這種蜂也不知道。說明這種蜂和蜜很特殊,這也更引起我的興趣。
顯然,再問下去,也不會有收獲。我今天犯了個大錯誤———直奔主題。我想既然在這裏還有好幾天,總是能了解到其中的神秘。於是買了一個蜂巢,原以為隻是估重,誰知老人從後腰上,神奇地取出了秤。
一位非常平凡的老人給我們留下了誘人的神秘,我多麼向往著和他一同去獵蜜!
神秘經常隱含在看似平凡之中……
蜆木王
眼前的景象突然變了。平地上陡然矗立起一座座山峰,茂密的森林將山峰裝扮得碧綠。山峰相間之處,是一片種著甘蔗或莊稼的田地。不知什麼時候,車已進入地質學家們稱之為峰叢窪地、峰叢穀地的地方。貴州也是喀斯特地貌發育的地區,但卻沒見到過這種景象。
車在兩湖中間行駛。湖不大,但水色碧綠,山峰倒影別有情趣。不久,車停下了。
保護區的小孟說:“下來休息一下吧!前麵有地下水冒上來,還算奇特,值得看看。天熱,還可以洗洗臉。”我也順便問問白頭葉猴的情況。
左前方有塊平地。
穿過田間小路,就見一股水流從地下湧出,流入水溝。這水溝不是人工砌成的,而是自然形成的。其實就是地質學家們說的溶槽或溶溝。石頭光滑、溫潤且常有石孔。在遠處看似是石塊的平地,近前才發現原來有好幾個天然的水池,最大的如短道遊泳池。地下水沿著幾條溶溝,從這個池流到那個池。
小林說:“這些池子都被用來養魚了。”
果然,在遠處有幾間竹棚,小孟正從那裏往回走。
小林又說:“這裏明水不多,剛才看到的小湖,大約算是最大的了。因為這裏是喀斯特地貌,溶洞多,很難存住水。地下水卻很豐富。保護區內有兩條地下河,都很長,西達那邊的有六七千米長。妙在途中還有‘天窗’,可以看景,也可取水,很像吐魯番的坎兒井。”
我和李老師驚歎大自然的造化。
小孟回來了,說是養魚的人講的,他們已有好長時間沒見到白頭葉猴。這次尋找白頭葉猴,心裏一直不踏實。從保護區朋友麵有難色判斷,有理由為這裏的白頭葉猴擔心。因為它們棲息地相對說來比較穩定,一般情況下,很難發生大的遷徙。也就是說,找到它們應該不是太困難的事。可是……
小孟安慰我,說是到了西邊那片,肯定能找到白頭葉猴的蹤跡。
車岔進一條崎嶇的小路,小孟說:“劉老師,現在去看蜆木王……”小林立即不讓他說下去,說是要我去發現,你叫停車就停車;要不然就一直開下去,看不到蜆木王,概不負責。他的淘氣勁又上來了!
第一次見到“蜆木”二字時,心裏就覺得怪,是木,為何用了“蟲”字旁?是因為樹形像海蜆,還是和蜆有什麼關係?誰也沒有回答我。
蜆木是熱帶珍貴樹種,我國隻有桂西南和雲南的南部出產。它高大,能長到40多米高。木質堅硬,比重大於水。邊材淡紅色,心材深紅色,是高級家具、造船等的上等用材。過去,龍川出產一種砧板很有名氣,遠銷東南亞,材料就是蜆木;可見當時蜆木資源的豐富;然而,它現在的命運也已列入了瀕危植物紅皮書了……
李老師示意我注意左前方的溶峰。山峰不高,似乎有幾座溶峰連在一起。墨綠色的樹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她又示意我看溶峰下部,是的,那裏的樹冠不平整,有一處特別高聳,顏色也更深……
我正要說蜆木王在那邊時,車已戛然而停,原來是車已駛到路的盡頭。有段便道是專為蜆木王修的。
這個淘氣鬼小林!下車後從這個角度看,山坡上的濃綠似是一片汪洋,高低不同的樹冠很搶眼,也有樹幹從中挺出的。仔細地觀察後發現,從橢圓形的樹葉、膨大的葉柄、占了半邊坡看來,這裏生長著一個蜆木的群落,大約有好幾棵。
有一個灰色的樹幹,矗立出石峰。樹幹巨大,有棱,更顯出其粗壯;樹冠尤其濃密,比一般的熱帶雨林中的樹的樹冠大得多;可能是因為它生在森林外圍,才能占有如此廣闊的空間。以目測,總在40多米高。
小林說:“90年代初測量,已近49米,現在應該有50多米高了。”
它的奇特在於50多米高的巨樹,一幹通天,透出無限豪邁、磅礴的氣勢。大山似乎不存在了,因為它就是一座綠色的山峰,矗立在雲霄中的山峰!它以自己雄壯的身軀展示著生命的偉大!
沿著叢莽中的一條小路上山,到達它的身旁,更感到它的不凡。
樹根下麵全是溶石。我非常驚奇,連忙盡其所能,扒開樹根周圍叢生的植物,探究著這塊山石的麵貌,觸目驚心的是無數的石縫!
這些石縫基本上都是以樹根為圓心,向四周輻射!有兩三條石縫特別寬大!
這些石縫告訴了我們什麼呢?
當年,數百年前的一天,石縫中有顆蜆木的種子生出了幼芽,紮下了根。以無
比強大的生命活力,在每一秒、每一分中壯大,積聚力量。
蜆木要生存,要成長,就必須衝破石縫的桎梏。是的,它就是以無比的韌性,無比的頑強,無比的不屈與石頭進行較量;硬是用自己的軀體,將巨石撐開,在石縫中挺拔而出!
一首最樸實、又最壯麗的響徹了山野的生命頌歌!
紮根於岩石的黃山鬆,以其虯結盤根的形態,高唱著生命的讚歌!
我在黃山桃花溪的山道上,見到一棵楓樹與岩石的抗爭。這塊巨岩形狀奇特,在左邊向外伸出一角。1975年,我登黃山時,巨岩伸出部位剛好有棵楓樹,樹幹挺拔、通直;石樹相映成趣,也就在心裏留下了印象。
1982年,我登黃山時,見楓樹的樹幹,與巨岩伸出的部分已經相接。我為它擔心:“矗立的大樹要被頂彎了。”
1983年,我去黃山時,見楓樹與巨岩接觸處,有些異樣。
1986年,我再經過它的身旁時,與巨岩相接的楓樹樹幹已經變形,不是彎曲,而是向外伸張!但它依然保持著挺直的身軀。
2000年,我再去時,楓樹樹幹與巨岩相接著,岩石竟然兩邊都張開一大塊!
楓樹仍然是那樣挺拔,那樣雄偉!這是樹讓石了,讓得有原則!
蜆木王的胸徑為3米多。蜆木要巨石讓路,要將那堅硬的石頭中心地帶撐開直徑3米多的裂縫,這需要何等的勇氣,何等強大的力量!這種勇氣須持續五六百年,這種力量是數百年的積累!生命的真諦就隱含在這裏!
我們考察著蜆木的樹根,從石縫中窺視根的遊動的形態,從地麵上看它的走向,有幾處的根高高隆起。
小孟說:“這是板根!這樣的大樹,生長在石灰岩上,必須有一套支撐係統!”
他的話是對的。但那根並不是典型的板根。在西雙版納的石灰岩季雨林中,我見過1米多高的如板一樣的根!
蜆木王的樹根,基本上呈扁圓形,與其說是板根,不如說更像盤根!我沿著這個巨大的扁圓形的樹根,向山坡上走去。它有一半在石縫中。兩旁的岩石齜牙咧嘴,沒走幾步,一腳踩進石縫。腳和腳踝被石頭擠硌,疼得鑽心。左腳別在裏麵,我試了幾次,毫無鬆動的餘地,拔了幾次,也未能將腳拔出。
小林、小孟疾步趕來幫忙。
急得李老師大喊:“別碰他!”兩人同時驚愣,呆立。
她大步向我走來,邊走邊說:“這不是拔蘿卜。先把鞋帶解開。”
聽她這樣一說,腦子頓然明白。可那腳別得尷尬,靠著一條腿獨立,我無法順利地摸到鞋帶並解開。
李老師也費了好長時間,才將鞋帶解開。試了兩次,我終於金蟬脫殼,將腳抽了出來,坐到了樹根上。
她將鞋子取出後,就要脫我的襪子看傷情。我推開了她的手。在野外,碰到這樣的情況,我總是先試著運轉腿腳,而不去看具體的傷口,免得心理上有負擔。幸而穿的是爬山鞋,無大礙,隻是腳踝很疼。
小林對李老師豎起大拇指:“你要不喊那一聲,我們真的要去拔蘿卜了,不是腳壞,就是腿折。”
我責備自己糊塗,怎麼連這點道理也沒想起?李老師在危急時,常常比我清醒,有高招。
這隻根往山上爬了20來米,才在石縫中消失。目測它,其直徑至少在1米!
小孟說:“蜆木嗜鈣,喜愛在石頭中求生存,求發展。在酸性的土壤中,絕對找不到它的身影!它耐貧瘠,耐幹旱!”
它的繁殖也非常有趣!蜆木的自然更新能力強,這裏確是一個群落,總有10多棵。幼樹、成樹都是樹王的子孫。
在引種過程中,遭遇過周折,原因是它的發芽率很低。
其實,它的發芽力很強,這可從它的果實為橢圓形看出。它在自然中的發芽也證實了這一點。但它的果實成熟後,隨著時間的流逝,在較短的時間內,會很快喪失發芽力。平時,人們采集了樹種,總是喜歡曬幹,再去播種。這一曬卻是致命的。因而,人工繁育需隨采種子隨播種!這大約也是蜆木對石灰岩生境的適應。
黑蜂旋起蘑菇雲
車漸漸爬上了山坡。我以為要翻過前麵的山嶺,誰知它隻在不高的山坡上蜿蜒。
迎麵駛來了三輛摩托車。會車後,有兩輛停了下來;一輛卻掉頭追來,在車前20米處停下。
原來是保護站的巡護員。他們說是前麵的路被水衝斷了。小孟問白頭葉猴最近的活動情況,他們說師範大學有位老師帶著兩個學生在那邊,今天正是去看他們的。路斷了,沒有兩三天修不好,隻好回來。
這真是令人沮喪的消息。大家呆立在路邊。
小林說:“劉老師,往那邊山坡上看。對,就是樹冠特別綠、特別亮的……對!它就是金絲李,是珍貴的熱帶樹種,每年開花兩次,結果兩次。第二次結的果,要到明年才成熟……”
我很感激地對他笑笑。在野外探險中,碰到這樣的情況,是最為懊惱的事。
白頭葉猴,你們在哪裏?
在回龍川的路上,我問小孟:“既然蜆木王自然更新能力強,為什麼到了瀕危的地步?”他說:“等到了縣城,我帶你去參觀幾個地方。”
到了縣城,我正想提醒小孟時,車剛好停在一家具廠牌前,走了一段路,發現廠牌已有兩個,前麵的是“高級家具廠”,後麵的是“紅木家具廠”。我心裏正納悶時,已聽到小孟在和老板寒暄。營業間擺滿了各種硬木家具,色調全是暗紅色的,隻在北麵,有兩組絳紅色的。我用手提了提一張椅子,嗬,一隻手竟提不起來,很沉重。
我已認出這都是用蜆木做的家具。
再聽老板報價,更是一驚,比一般硬木家具貴幾倍。
我心裏已經明白:蜆木被用來充當紅木了。紅木是論斤作價的。
小孟又領我們去看了另一家具廠,然後告訴我:“像這樣的家具廠,在這小小的縣城中竟有近10家!”
“蜆木屬國家保護植物,為什麼不禁伐?”
“就憑保護區的幾個人,能管得了幾十萬畝的大山?”
“那麼縣裏為什麼不把這些家具廠關閉?”
小孟一聳肩,我也為提出這樣問題感到幼稚。如此明目張膽,明擺著是關係到縣財政嘛!
晚飯時,我要李老師把昨天買的蜂巢蜜帶上。她問:“幹什麼?”我說:“你隻管帶著好了。”
明天要離開這裏了,朋友們來的較多。正在斟酒時,我拿出了蜂巢蜜,桌上一片叫好聲!
有的說:“你從哪裏搞到這樣的稀罕物?”
有的說:“你也是個酒中仙啊!”
李老師莫名其妙。
那位老劉,伸手來奪。我卻將它閃開:“誰能說出這是什麼蜂子產的蜜?在哪裏采到的?怎樣才能采到?這巢蜜就是獎品。”
老劉又伸手來奪,我還是閃開了。他說:“算你問到人了。我家鄉就有,這是一種黑色的小蜂子釀的蜜。”
“是中國蜂?我國養蜂業的品種,主要是中國蜂和意大利蜂。顏色上中國蜂偏黑,意大利蜂偏黃。”
“是我們這裏的一種土蜂,比常見的蜜蜂要小一半。我們就叫它土蜂。”
他又伸手來搶。
“你還沒說清怎樣才能找到?”
“我小時候也貪嘴。奶奶說,不怕太陽毒,中午到小樹棵裏去看。有一次,還真讓我看到了。那太陽真厲害,都能聞到頭發的糊焦味。見村西頭灌木叢中,突然飛出一群土蜂。那蜂密密麻麻的,總有好幾百隻。中間有個大的,想必就是蜂王。它們不飛走,隻在灌叢上空盤旋,像是旋風似的。頂上大,下麵較細,有些像蘑菇雲。忽上忽下,總有一頓飯時間,才又下落到灌叢中。
奶奶說,記住那地方,秋後去收蜜。蜜罐子就是巢。不過,那蜂子叮到人,可特別疼,要疼七八天。怕疼就別去……刺棵裏毒蟲、毒蛇多,怕被咬了,也別去。”
說到此處,老劉竟然不說了。是想起了童年的生活,還是……大家都在等待。
冷場了一會兒,老劉才接著說:“開頭,我總是每天中午就去灌叢看,十有八九能見到那群土蜂起陣,在盤旋。終於盼到了深秋,幾次動了念頭;但怕蜂子叮,毒蛇、毒蟲咬,始終沒敢去采蜜……”
小林歎了口氣:“唉!你的膽小害得我們受罪,隻能是望蜜興歎了!”
“別急。那年,有一天,我看到一個外鄉的中年人,戴了頂貝雷帽,中午在村子四周轉悠,總盯著那片灌木叢。我多了個心眼,一直注意他。果然,那群黑蜂又起陣了。
戴貝雷帽的中年人,掏出一盒油,往兩條腿上抹;然後,卷了支又粗又長的土煙,點著後,一邊抽,一邊向外噴吐著濃煙,一邊向灌叢裏走。他走得很小心,每挪一步都將腳下看得仔仔細細。對蜂群,隻是時不時地瞟上一眼。
那天中午,一絲風也沒有,也像現在這樣的天氣。快到蜂群時,他不吐煙了,隻是用眼在灌叢中搜索……突然,他猛吸幾口,將濃濃的煙霧向蜂群噴去,煙頭都冒出了火,奇事發生了,黑蜂頓時亂了陣腳,蜂王迅速突出了煙霧的包圍,蜂群頃刻作鳥獸散,四處亂飛。
那人像閃電般伸出手去,扭動了兩下,取出了一個大大的、扁扁的蜂巢出來。蜜汁在太陽下閃著金黃色的光芒……
他走到我的身邊,撕下一塊蜂巢給我。可我一溜煙地跑走了……我為自己的膽怯羞恥!生活中常常是這樣,就是那麼一絲膽怯你就失去了機會,就成了失敗者。勇敢者、懦弱者是由自己選擇的。有時,選擇的時間就在那瞬間……”
山裏人喜愛將蜂蜜摻兌到白酒中,製成一種特殊的調和酒(西方人稱之為雞尾酒)。
大約是1986年,我跟隨胡錦矗教授在川西南地區考察大熊貓。這一天來到了孟獲村,相傳是諸葛亮七擒七縱的那個孟獲的故鄉,中午,他正在為無酒擔憂時,朋友不僅拿來了酒,還從蜂箱裏取來了天麻蜜。樂得他像個孩子,趕快將蜜灌入酒中調製。我雖不善酒,但經不住他們的鼓吹。有的說,此酒味美;有的說不僅去風祛濕,且滋陰壯陽;有的說天麻能調理大腦神經……總之,神奇極了。眼下,正是天麻開花的季節。我喝了兩口,實在不明其中滋味。但那天的收獲卻是巨大的。酒後,胡教授幫我在山野中找到了天麻,拍到了它的花。天麻隻從土裏冒出花箭,沒有一片綠葉。
采天麻,以未出花箭的為上品。尋找到它的蹤跡需要豐富的經驗。作為中藥天麻,見到的人不少。但在野外見到,甚至親手去挖出的,可能就稀罕了。後來,我在高黎貢山,才知道天麻是蘭科植物,屬腐生蘭。
帶蜂巢蜜來,是希望對這位釀蜜的精靈有更多的了解,絕沒想到會引出這樣的故事!
沉默了一會兒,大家都說,獎品應屬於老劉!但這時的他,卻靜靜地坐在那裏。
“這樣吧!我來將蜜摻到酒中調製。大家猜拳。猜拳有新規則,反過來,贏者喝。”小林的頑皮勁又上來了,但這次很適時。
奇特的蛤蚧
我對大新自然保護區非常向往,不僅因為那裏有黑葉猴,而且因為曾有過白化的黑葉猴和短尾猴,就是說它們全身雪白。有關動物的白化現象常有報道,如白熊、白猴,等等。但黑葉猴和白頭葉猴之間的特殊關係,使得黑葉猴的白化,具有另一重意義。
在南寧時,得知賴工曾研究過黑葉猴。在動物園的飼養過程中,曾生出一隻酷似白頭葉猴的幼仔,課題組對此驚詫不已,猜想著黑葉猴和白頭葉猴之間進化的關係。後來得到了賴工的證實。可惜,這個課題未能研究完畢。
那麼,這隻酷似白頭葉猴的,是否即是白化?
或者說白化的黑葉猴,是進化中的現象呢?
到達大新後,我們提出立即去尋找黑葉猴。主人說還要做些準備工作,下午先參觀蛤蚧養殖場。
廣西在養殖業方麵,很有成效。養殖場在縣城附近。其實,這裏也養殖從南美引進的肉用龜。
蛤蚧在自然界中棲息在石灰岩的山洞或樹洞中。我第一次見到它時,是在海南的三亞。那時,我們正在等待天氣好轉,乘直升機去西沙群島。晚上,我聽到樹上傳來奇怪的叫聲,以為是種大型的鳥的鳴叫,因為聲音洪亮,連忙取來手電筒,打開一照,原來是一隻壁虎樣的動物,爬在樹洞邊。同行的朋友伸手就去捉,誰知它卻閃電般地爬進了洞中。朋友說:“這是蛤蚧。”
進入養蛤蚧的房間,卻見牆壁上已用帷幔遮了起來。老板說:“眼下是它冬眠季節,要為它遮光、保暖。”
掀開帷幔,有七八隻紫灰色的蛤蚧爬在牆上,在它們的周圍是正在孵化的卵。
李老師很奇怪它們居然爬在牆上,我說它又叫“大壁虎”,是爬行動物。
蛤蚧的紫灰色背上,有著斑斑點點,尾上有環狀的斑紋,數了數,有7環。別看其貌不揚,嘴也不大,它除了吃昆蟲,還捕食小鳥和蛇哩!
老板說:“蛤蚧清明後開始繁殖。你聽到的叫聲,是它的求偶聲。6月初產卵,8月份,再次產卵,自然孵化,100天之後,小蛤蚧就出來了。這個養殖場,每年可出產上千隻蛤蚧。”
蛤蚧是珍貴的中藥,具有補肺益腎的功效。
回到辦公室,老板開始介紹養殖場經營的項目。沒說三句話,他往後一靠,就將一雙臭腳蹺到桌子上,擺得還算方正。我對他看了一眼,他竟然毫無反應。
小林笑眯眯地說:“喂!你把那雙腳扛到自己的肩膀上,不是更舒服一些嗎?”
老板驚愕之間,我們已站起揚長而去!
根據黑葉猴的生活習性,我希望明早在它們出洞之前,趕到它的棲息地。他們說還沒有和保護站聯係上,也就是說沒有向導,那麼隻有在傍晚時到達那裏了。
主人一片好意,安排我們先去德天瀑布。德天瀑布在中越邊界的53號界碑處,可以算得上是個國際瀑布。有點似尼亞加拉大瀑布,一半在加拿大,一半在美國。
聽到如雷的沉悶的瀑落聲,我們又走了很長一段路,才見到飛濺的水在河穀上空。瀑布宏大,大約有近百米的寬度,水從崖上跌落,四疊之後才落入河中,層次分明,錯落有致……
因為牽掛著黑葉猴,我催促小林往那邊趕。